东一眼,西一眼,不是凝望和打探,而是日月争辉。
南一拳,北一拳,不是演练或擂台比赛,而是两峰对峙。
开春以来,阴晴不定,忽冷忽热,像更年期老人的脾气,紊乱而没有规律。
左一个电话,右一则短信。说清明节回老家立碑。说今年暑期搞毕业三十年聚会。说银行某理财基金上市,年利不低于7%……
窗外,杨柳青了,桃花红了,油菜花黄了……大自然的色彩一天比一天纷繁和艳丽,而我一如既往,老调重弹。麻雀成群结队,从头顶一飞而过,扔下我一人,在开发区大道上散步,更加落单。
忽然,听见一声巨响,若不是天空乌云翻涌,雨点骤然而降,我还以为是谁家放炮,错过了聆听上天的消息——马年第一个春雷。
振聋发聩。多少冬眠的梦急欲苏醒……
春江水暖影先知
被阳光推下水。正是早春,春江水暖影先知。或者被拉下水,水晃动一下,我没看清:是乌龟、爬鳖、鱼、虾、蛇、水老鼠,或者其它什么动物……不过,现在它们早走了,给我腾空位置。
倘在水面,我愿意做江鸥,低低盘旋,贴水面而飞,沿着江流的方向,或者逆流,去探访一条江的童年。
在江畔,我愿像一只鹭鸟,遗世独立,或者顾影自怜。潜入江中,总能掀起一些动静,泛起几朵浪花或涟漪,吐一串寂寞的泡泡。泡泡上升、破灭,露出虚无的端倪。
沉入江底。水下暗流涌动,我在漩涡里挣扎……浩浩汤汤,一条江,表面看,多么宽阔而平静!
宛溪河畔,我听见了布谷之鸣
这里不是山野,没有成片成片的森林,掀起阵阵松涛,拉开绵亘的画面。
这里也不是乡村,没有一树一树的柳烟,一团一团的花发,房前屋后,交相辉映。
而是城市小区。楼房绝对比树木长得高大茂盛,白色、灰色、赭色……盖过花草的缤纷。不具备鸟儿欢唱的条件,仍有许多麻雀在窗台上跳跃,在屋面上凝望,在几棵矮树上窃窃私语。更不具备布谷啼鸣的环境:一望无际的田野,烘托草长莺飞、杂树生花的纵深……
但我还是听见了布谷之鸣。四分符,八分符,十六分符?脑海里一团浆糊。D大调,F大调,G大调?更加不明就里。但我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仿佛满城春色,都是布谷带来的,并被它的啼鸣催促,在大街小巷里扩散……
这里没有可耕之田,可播之种,布谷殷勤的啼唤,只能唤醒一些人的陈年旧梦和内心的柔软。划一条界线,剜一种疼痛,缀一片记忆。宛溪河畔,我听见布谷之鸣,古老的乡音,铅弹一样命中我漂泊脆弱的灵魂!
草从来都那么认真
草认真地藏在泥土里,避过寒冷的锋芒。冰消雪融时,开始萌芽,尽管还春寒料峭,草探了探头,满怀信心,拿稳了分寸。一点一点地绿,绿得那么认真:浅绿,深绿,老绿,不放过每一种色调,像一个爱美的女人,根据季节和气温,变换着不同的服饰。
有花就开,冲你露一个笑脸,灿烂而羞涩。
有果就结,甜蜜的,酸涩的。喜欢就噙在嘴里,不喜欢,也可以视而不见……草不会因此而改变态度,只认真地把果结大、结熟。
有香更好,无香就认真地散发本真的气息。
没有花果,草也绝不自卑,认真地绿完一生。
每次在风中舞蹈,草都格外认真。根据风力的大小,做出适当的选择:点头致意,摇曳腰身,贴近地面,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像风的红粉,蓝颜,月光公主,潇洒男神。
一只粉蝶栖息,草挺直,给她提供温馨的支撑。一只蜻蜓小立,草微微倾斜,保持矜持与平和。一只七星瓢虫路过,草给它预备遮掩,恰到好处。
夏天,草走过茂盛,走过峰巅,一声不响,完成使命。
秋日,草认真地老,认真地黄,认真地被风吹折,随风飘泊……天地茫茫,何以家为,但草从不草草了事。
世人对草的误解和诋毁,请随我收回草草了事,这短短的铭文,或悼词。
我给世界大泼冷水
看见了吗?我给世界大泼冷水。
为了避免当成玩笑,且无恶意,我黑着脸,不露一丝笑容。
为了泼得面更大、更匀、更透,我旋转着身子,运足力气;间歇,持续,我努力做到公正完美。
转瞬,世界变成了落汤鸡。
土地淋醒了,僵硬的骨骼,明显的松软。
道路淋醒了,干燥,尘土飞扬,化为潮湿清新,陷入泥泞。
杨柳反应最快,率先让人看见她的脸色。
油菜花也不示弱,涂抹金粉,可她不是菩萨,拯救不了颓废的风俗,更拯救不了土地的命运。
一些滚烫的呓语,躲在伞下,不能回归常温。
一些烧得通红的欲望,躲在水泥的城堡,怎么锻打,也难以定型。
一些干净的污浊,因为过多的庇护,一直得不到清洗。
一些枯黄的梦想,因为拒绝,无法返青。
经过漫长的酝酿和蓄势,我化为一团乌云,抓住雷的令牌,对世界大泼冷水。脊背上插满太阳的金矢,耳朵里汹涌着谩骂:比眼镜蛇的牙液还要狠毒,瞄准我的心脏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