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臣:老计
- 作者:吴有臣 更新时间:2014-03-18 05:25:39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771次
那年夏天,我师范毕业。在家赋闲两月后,组织就把我分配到一所乡村中学任教。按文件要求,在8月30日之前报到,可由于年轻,加上刚刚步入工作岗位,情绪高涨、好奇心强,数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28日清早,就心急火燎的前去报到。初来乍到,情况不熟,加上尚未正式开学,学校愈加显得冷冷清清,肃静的像一座古庙。总体建筑规模不大,像袖珍一样;虽然分为东西两个校区,但是走不了几步就量个精光。我激动的心不免有些惆怅了,站在学校门口,不知该进哪个房门。这时,从我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头发稀疏,五官简单,沟壑纵横的面部活像一个巴巴核桃。凸起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给人的直面印象要么就是未老先衰,要么就是营养不良。他略侧低头、眼睛一斜,扶了扶眼镜,问:“你是新分配的吧?”我点头称是。他微微一笑,说:“总算还积极,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跟我来吧。”
他帮我拿着行李,我紧跟其后,走进他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宿办合一的屋子,房间布置的十分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个档案柜,仅此而已。可收拾的十分整齐,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像在部队经过专业训练的一样,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算盘,可能是他身份与职务的标志吧。最可笑的要数牙缸里的那把牙刷,圈圈晃晃的刷毛凌辱的东倒西歪,像被交欢的野狗压过的麦田。他似乎发觉到我的观察,讪笑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过日子要节俭,浪费不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我点头称是。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我。我伸手一挡、说不抽。他笑了,说:“甭装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瞅瞅你的指甲盖都成什么颜色了?”我尴尬的笑笑,双手接过以后,猛吸两口,眼前顿时云雾缭绕,他消瘦的影像在我面前时而清晰时而摸糊,精神顿时清爽许多。吸完后,他又打开抽屉,取出一支略为高档的香烟,递给我,我说不抽了,没有烟瘾。他笑着说:“这支烟你非抽不可,刚是我的私人烟;这支可是学校的招待烟,你初次来校,这是学校的规矩。以后你想要还没有机会了。”我说你也抽一支吧,他说我才不挖社会主义的墙根呢。把烟放回,锁上抽屉。我笑了,他附和着笑。我笑他这人有点儿意思,确切的说是有点儿迂腐吧。
“老计——老计——”门外传来两声刺耳的喊叫声。
他缓缓站起,摘下眼镜,蜡黄的脸皮略微有些红涨,像喝了几盅白酒,喉结在脖子上下跳动着,沉默片刻,艰难的吐出四个字:“积点口德。”
来人笑了,说:“校长找你。”
我敏感的意识到,“老计”这个称呼绝对不是对他当会计的简称,可能是有点讽刺意味的绰号吧?或是里面藏有让他难以启齿的玄机。老计出门后,那个小伙子告诉我:老计本姓李,名中耳,比道家学派的老子多一个中字。至于这个绰号的由来,里面藏有一个让人笑掉大牙的故事。说是老计在年轻结婚时,刚刚宴请完客人就被送入洞房。看着睡在床上的妻子,发如黑瀑、面若桃霞,胳膊白的像一节刚刚洗净的莲藕,尤其那一对胜似馒头一样的双乳呀,随着呼吸的起伏扑扇的像一对翩翩起舞的白鸽。他下部那根阳具便迅速勃起。看着这位楚楚动人的美女,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觉得这简直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上帝赐给他一个价值连城的工艺品。生怕自己的一阵乱戳破坏这具如玉般的躯体,久久没有把那根坚韧的钻头探入那块水草丰茂的神秘洞穴——
他的父母在门外急坏了,农村都有“听房”的习俗。好久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响动,就大声嚷道:“狗东西,你该不会是个计吧?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似乎猜到了老计的心思,又补充道:“不破坏哪有进步,有冲突才能提高呀。”几句话,把老计当场激怒,恻隐之心荡然无存。他弓起身子,掰开双腿,用手不停地在妻子那敏感的部位来回抚摸,如蛇头探路,好找位置。可刚到洞口,“哧溜”一下,如水枪喷水、气球漏气,泄了。新娘边擦边嗔骂道:“好没用,我看你真的成了计了。”老计还不甘心,双手仍在不停的摆弄,最后还是不能成功。痛苦地说:“妈的,难道我真的成了计了?”(计按当地的方言就是没用)。
整个过程,被村头的老赵偷听的一清二楚。老赵三十有余,孤身一人。由于没有妻室,专爱偷听新婚夫妇的巫山云雨,以图找点心里刺激,兴奋一下敏感的神经。第二天,老计这个绰号便取代了李中耳这个官名,在村子、堡子迅速传遍,久而久之在方圆几十里都家喻户晓。
时间长了,关于老计的传闻与典故我就知道的更多。在他未教书之前,他曾是这里年轻的歌王。无论是上山打柴,或是下地耕田,有时早晨赶路,有时夜晚回家;都能听到他清脆的嗓音,嘹亮的歌喉。但凡村子里发生红白喜事,他都乐意捧场。张三辞世,他用孝歌敬挽,李四嫁娶,他用花鼓欢迎;通宵达旦 ,没有一曲重复。他的妻子当年就是羡慕他的嗓音而与他结合。但不管在谁家唱歌,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半夜回家要吃妻子亲手做的饭菜,喝几盅小酒、咂两口白糖,兴致高涨之时还要和妻子做点男欢女爱之事。自从经历了那场尴尬的初婚之夜,羞怯之情笼罩了心头,使他几乎失去了性欲。偶尔有一个夜晚,几盅白酒下肚,在妻子的挑逗下,隐约感觉到下身憋得难受,就对准洞口猛插下去,令他吃惊的是:这次比以前更加顺畅,妻子的下部更加润滑。只听妻子“哎哟”尖叫一声,顿时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羞怯、豪壮、报复之情一时并起。来回抽动数下竟未射出,并且越战越勇,慢慢觉得自己坠入云里雾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后觉得一股麻酥酥的电流涌遍全身,触动了每个神经末梢,如火山爆发、岩浆出壳、山体崩塌、晓日喷薄。全身上下湿漉漉一片。这简直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嘛!以后夜夜旌歌,喝酒未必做爱,但做爱前一定要喝酒。可惜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这种习惯又不知在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被好事者老赵得知。那夜,老计还在村头唱歌,临近夜半时,老赵便去掀开老计的房门,刚踏进门槛,夫人说:“饭在锅里,酒在灶上。”老赵一言不发,酒足饭饱之后,踱到床沿,脱光衣服,将夫人死死压在身下,彻底告别了三十多年的童贞,初次尝到了男女媾和的欢乐。房事完毕,还是一言不发,走了。夫人嗔骂道:“狗日的今晚装成哑巴了。”
老赵刚刚跨出门槛,老计就回到家中。发现厨房没有可吃的食物,心里就有点儿纳闷:这家伙今晚难道忘了吗?于是就舀了几盅烧酒,在火炉煨热,喝了。刚刚爬到妻子身上,妻子嗔怒道:“你个怂今晚吃壮阳药了,刚才做完,一下子又成金刚钻了。”
“刚才做啥子了?”老计迷惑得问。
夫人陡然明白刚才遭受到别人的欺辱。忙改口说:“没什么,逗你玩的。”
老计是个聪明人。他敏感的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就迅速点燃油灯,扑扑闪闪的烛焰把整个卧室照的忽明忽暗;尽管灯光微弱,但被子上残留的秽物还是看得一清二楚。老计顿时觉得天昏地暗,那简直不是夫人和别人交欢时流出的秽物,而是自己心头滴下的点点鲜血呀!墙上那张蒙娜丽莎的画像好像不是微笑,而是对他无情地讥笑。他抱起头颅,嚎啕大哭。夫人先是陪着抽泣,稍后,摆出一副异常镇定的神态,对老计说:“你要嫌我脏,咱就离婚!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吗?!”老计紧紧抱住夫人,眼泪簌簌直落,说:“你把我的命要了,我也离不开你!”夫人说:“那好,既然你不愿离婚,就当今晚没发生这事。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你还是先去唱歌吧。”
老计又返回灵堂,锣狠狠地打、鼓狠狠地敲,歌发疯一样的唱。凄切婉转,沙哑悲凉;间或激情四射,间或涕泗横流,最后他干脆扔下鼓槌,伏在灵柩上,嚎啕大哭;哭的山崩地裂,哭的日月旋转,哭的地动山摇;最后昏厥在棺木上。在场所有宾客纷纷劝阻,他伤心的说:“人啊,就活一口气,气顺了,就多活几年;气堵了,就两腿一蹬,驾鹤西去了。今夜,我在这里唱歌;明夜,我将又是如何呢?”
老赵自从那夜捡了一次便宜,高兴地像一只造窝母鸡,见人就谝、逢人就夸:“甭看我老赵没有女人,可睡过的女人也不少;话说回来,女人又有什么搞头呢?没搞,想搞,可一旦把那东西流过了,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筋疲力竭的,有啥玩头嘛!十滴血才成一滴精呀!”把那些没经历过房事的处子说的想入非非,垂涎三尺。有的甚至把手伸进裤兜按住那勃起的阳具。老赵发现了,就露出不屑一顾的讥笑。说:“有啥害羞的,男人么,那东西不往起翘有个球用,翘了,就找个‘兑窝子’弄么!”现在,他最渴望的就是村子天天出事。但凡谁家有红白喜事,他跑得最快、忙的最勤。又过两月,老计又在村头唱歌,他激动地心好不容易等到十二点,就飞一样的朝老计家里跑,还是和以前一样,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夫人这次变得更加主动,配合得更加默契;间或还发出美丽的呻吟,极大的刺激了老赵的欲望,他干的更欢,干的更猛、觉得自己快要登上快乐的峰巅。当他的精液喷薄而出,射入她的躯体时,觉得整个身躯软的像一把沙子,像水枪断了水源,油灯掐了灯捻;紧紧盖在夫人的身上。夫人高兴地说“老计,你真行!你让我、我、美,让我、我、我死了。”说完,在他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补充说:“哦,灶台上有一碗甜酒,你趁热喝了吧,好好补补身子。”
老赵差点儿笑出了声,心想:“这女人咋就这么笨呢?难道真的受活美了?”高兴地跑进厨房,端起碗,仰起头,把一碗稠酒“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几天后,老赵感觉下身隐隐作痛,那根阴茎软的像一个面条,无论怎样摆弄,都无济于事,反而缩的像一只蚕蛹;最后连龟头也躲到睾丸内部,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假男人。他知道自己中了夫人的毒计,可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说。在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稀稀疏疏的星星显得更加晶莹。他觉得在这美好的夜晚,干一个男人该干的事那将是一番什么样的乐趣呀!想到这,他哭哭笑笑、笑笑哭哭,觉得上帝正在向自己招手,冥冥之中有另一个灵魂与他媾和;就解开腰带,一头拴在门框,一头套住脖子,上吊了。
“你脏了我的身,我就要你的命!”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目光直视前方,像一个镇定自若的将军。
几年过去了,老赵几乎化成了一抔黄土,他的骨植和大地完全融为一体,也没有消除给夫人心灵带来的阴影。反而使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稍有空闲,负罪之情油然而生。她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这一生生是老计的人,死是老计的鬼;可偏偏为什么要有老赵来插足呢?百年以后即是长眠地下灵魂也不得安生呀!他觉得由于自己的不慎给老计招来无法弥补的伤害。这就好像一个国家主权受辱、领土被欺。让老计在众人面前无法抬头,丧失尊严。为了避免这种想法,这几年她甘愿做牛做马,让生活没有半点闲暇和空余。在老计面前也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甚至连最基本的性需求也不敢开口。几年来,他和老计一个是犁,一个是地,老计想要时就犁上几犁,不要时就让空地闲置。有时实在饥渴难耐,就一人钻进茅厕,用手指轻轻抚摸,浑身上下忍不住阵阵痉挛——
老计走上工作岗位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高考制度已经废除,农村青年唯一能成公家人的路径就是当上民办教师。这一年,村支书的儿子高中毕业,为给儿子谋个差事,支书说为了方便本村适龄儿童就近上学,提议在本村建一所小学。村民不知支书的意图纷纷赞成。不出一月,学校建成。支书高兴地喝个半醉不醉,趁着酒兴,来到老计家。几年来,他一直想把这个夫人占为己有,可一看那刚烈的性格,只是心存贼心,胸无贼胆。有时他一个人静想,自己是这个村子里至高无上的领导者,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只要看上哪个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可唯独对这个女人无处下手,实在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件憾事!越是难以下手,内心就愈加纠结,越是内心纠结,那种欲望就会越烧越旺。现在,他瞅着眼前这风韵独特的少妇,无名的欲火和浓烈的酒精在同时燃烧。他色迷迷的盯着,冷不防说几句挑逗性的酸话,聊几句发黄的段子,借机还在妇人身上胡摸几把。搁在平时,妇人早已怒火中烧,掴他两个耳光,让他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可转念一想,自己干净的身子已不复存在,她的血液、她的骨髓都渗有肮脏的东西。何不借机捞点实惠?这也是报答老计的最好方法呀。叫一人睡是睡,让十人睡也是同样的名声,大不了心灵再受一次折磨与煎熬。想到这,她向支书妩媚一笑,支书仿佛看见了整个春天,于是就得寸进尺,大胆地在她身上敏感的部位来回抚摸;她半推半就,退回卧室。刚到床沿,支书就像一只饥饿的老狼遇到一只幼小的羔羊,一头扑上,死死地将她压在身底,仿佛觉得世界就在此刻停止了转动。快要完事时,她喘着粗气、娇羞的说:“我现在成了你、你的人了,成了一个坏、坏女人了,你还瞧得起我、我吗?”支书说:“哪、那里的话、话么,你是我、我的肝,你是我的、的肺,我能、能瞧不起你?”夫人说:“那你打算怎、怎样对我?”支书正要射出精液,气喘吁吁说:“你随、随便说、说,除了我、我的命、命,你要、要啥,我、我给啥!”妇人嗔怒道:“你把我当成啥人了?我能要你的东西?那我不成婊子了?!”支书尖叫一声,一动不动的趴在她的身上,笑着说:“你以后就是村子里第一夫人,有啥困难尽管给我说!”夫人说:“你把我睡了,把绿帽子也给老计戴了,我倒受活了,可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难道你一点就不觉得对不住他?”支书说:“我喜欢你,顾不了那么多呀!如果想到那我还弄得成不?”夫人说:“这我能理解,可我勾引野汉子在家睡觉,这给家里要带来晦气,要倒霉的。你总该不会眼睁睁看我家倒霉吧!”支书说那当然不会。夫人就说:“那你拿公家的事给我做个人情,让老计去教书吧。”支书顿时酒醒三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说:“那不行,除了这,你随便说。”夫人就一把把支书从身上掀了下去,说:“那你还吹大话干啥?学校盖起不是需要老师么?”支书说:“实不相瞒,他去教书,那我儿子咋办?我能让我儿子在黄土地里摸爬滚打,一辈子当个吃土的虫?”夫人说:“哦,我明白了,你原来是说方便群众是假,以权谋私是真!那我就更应该争了。你如果不让老计去当这个教师,有你好果子吃的!”支书心里“咯噔”一下,像一个铅球落在地上。问:“你想干啥?”夫人说:“你今天就休想从我这卧室走出。我让老计把你打个半死不活,然后再到政府报案,说你强奸良家妇女,判个十年八年,支书免了,狱子蹲了,罪也受了,看你儿子还能教书不?”说完张开嘴巴,做了一次深呼吸,装出要喊得样子。支书一把捂住夫人的嘴,额上的虚汗已经渗出。说:“不要,你让我考虑考虑。”夫人白了一眼,说:“那有什么考虑的?答应还是不答应?”支书说:“答应,答应。”妇人一头从床上拾起,抱走支书的衣服,来到堂屋。找了一张纸和笔,往支书面前一搁,说:“空口无凭,你立个字据吧。”
老计晚上回来,妻子哭得像个水做的泪人,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的作了汇报。最后,他擦干眼泪,说:“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自从我被老赵玷污以后,我就发现你一天比一天消沉。你千万不能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应该活出男人的尊严,长出男子汉的志气,有机会从这个山仡佬走出去。工作尽管来的不光彩,但你可以往光彩的方向做。如果你还是想不通,你也可以找一个相好,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就平衡了。”
工作虽然来的不光彩,但可以往光彩的方向做。老计时刻牢记这句话。在平时工作中谨慎细微,不敢出半点差错。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从未向组织提出调动的要求。在这蝇子不下蛋的地方一呆就是八年。他教学有方、爱生如子,深受学生喜爱。在寒冷的冬天,他烧炭为学生取暖;在炎热的夏天,他烧水为学生解渴。他为人谦和,处事公道,在群众当中有口皆碑。在他从教的第九个年头,恰好民办教师招转。这次招转的方式与往年不同,一不考试、二不考核,靠的是政府推荐,报上级审核,并且写清推荐的理由以便备案。目的是要解决一部分民办教师的身份问题。 文件刚刚到达政府,主管教育的乡长就高兴地不亦乐乎,他在心里念叨党恩浩荡,自己一生洪福齐天。这不正是在给自己老婆解决一条路子吗?他觉得现在已经苦尽甘来,他们家族已经彻底地告别了泥腿子的历史。那一夜,他觉得星星格外璀璨,月亮分外的皎洁。就连老鼠的叫声也觉得是一支动人的歌谣,老鼠不是在屋里乱窜,而是在翩翩起舞呀。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前世就是一个君主,而这些老鼠就是宫里的妃子呀!哪里有妃子不给皇帝跳舞的道理呢?他索性舀了一碗粮食,倒在庭院里,说:“你们这些爱妃呀,朕今晚赏赐你们一些食物,你们尽情的跳吧,唱吧!”果然,一只老鼠从洞穴钻出,贼溜溜地看着他。他的心里仿佛盛开了一朵鲜艳的花朵,老鼠在他面前也渐渐模糊,渐渐高大,似烟,似雾,最后,变成了嫦娥;他抬头仰望天空,吴刚正在对他瞪眉竖眼。他大声说:“你别不服气,我今晚还要让她和我睡觉呢!”这一夜,他和妻子大战五个回合,他觉得从来没有今夜兴奋,从来没有今夜高潮;直到双方精疲力竭,软的像一团橡皮泥才肯罢休。这时,一只老鼠从顶棚上“啪”的一声掉在他的脸上,他大叫一声:“果真应验,难道你也在吃醋吗?”妻子一时狐疑,他才说好像在说梦话呢!
笠日清晨,他早早上班。书记刚到,他就直言不讳说明自己的意图。书记心里好生恼火,嘀咕说:“你脑子是否少根筋,还是心里少个眼?咋没想想我妻子的身份问题解决没?如果先解决你的,那我回去还能进门不?”但他毕竟城府较深,心眼灵活,又不显山漏水。温和地说:“你的情况我知晓,我早上来时还在考虑这事呢,可这牵扯利益的人多,我们一定要慎重行事,吃透上面精神,从长计议。不要一时决策不慎,最后让人牵着鼻子走!”主管教育的乡长点头称是。
书记知道,现在不管给哪个领导的亲属解决都不合适,更别说自己的老婆了。他把主管教育的乡长叫到一边,耐心的开导:“在这个时候,我们作为领导的,一定要发扬一点高风亮节的精神,把这个指标留给百姓。既然现在开了这个口,以后这种机会也绝对有。”乡长略有些不悦,书记说:“如果你确实思想有包袱,那我再请示请示上级。”乡长一下明白,他明白起来贼的跟猴一样,这那里是请示,这不间接地说明要去告状呀,那他的前途不是要断送吗?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在党委会上,他表现得比谁都积极,说书记什么大公无私、高风亮节之类的。最后讨论来讨论去,定的政策是独自一人在村小呆八年以上,且教学效果良好,无不良反央者优先解决。这个硕大的馅饼就砸在老计的头上。
转正后的老计自然而然的从村小调入到规模较大的完全小学。在将要报到的前一天晚上,他紧紧搂住妻子,几次都泣不成声。他对妻子发誓,尽管现在是一个“公家人”,但他一定要保持农民的淳朴,踏实做人,认真做事,忠诚教育,忠诚妻子。夫人说:“忠不忠诚我是小事,关键要忠诚教育。误人子弟,如杀父帮凶呀!”
老计出身农民,他骨子里天生有一种农民的淳朴、勤劳与善良。他在工作上从不计较分内与分外,每天早晨早早起床,把简陋的校舍打扫的一尘不染;每逢下雨房顶漏水,他都会做好记号,天晴后一定要修补完整;在搞好教学的同时,他又在学校附近开垦一片荒地,种植各种蔬菜,解决了全体教师的吃菜问题;当他看到许多学生由于贫困而交不起学费,就组织学生利用劳动课上山伐木,购买菌种,搞起香菇、木耳的栽培种植。那年月,香菇、木耳在市场紧俏,收入不菲,仅这项收入就免掉了所有学生的学杂费用。消息一经传出,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深受感动,他号召全县教师都要向他学习,在末流的环境,创一流的佳绩。并安排专人撰写宣传材料,在市报、省报广泛宣传。老计一时成了教育界的红人。由于理财有方,就把他调入中心学校担任会计。
“十个当会计,九个取不利。”妻子对他说:“尽管你现在成为一时的红人,但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周期,既然有鼎盛,必然就有衰败。你一定要谨慎细微,戒骄戒躁,心莫乱想,手莫乱伸。不要官没做大,心气就先大了。”老计说:“这我晓得。”从此,他一年四季,不管在什么地方,钱都要分成两个衣兜来装,一个是自己私人的零花钱,另一个就是学校的公款。有事出门在外,钱不凑巧,他宁愿多跑几步,也绝不会在另一个衣兜掏钱。别人笑他迂腐,他一本正经的说:“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能混淆。”
校长赵东升非常欣赏老计的这套做法,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二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学校从来没有出现赤字,并且年年略有盈余。逢年过节,还能给教师们发一些福利。在这种模式的管理下,教师工作激情十分高涨,干群关系也相当和谐,教学质量逐年攀升,学校年年被评为先进单位。这时,国家提出要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各乡镇必须新建一所中学,经过慎重考虑,组织决定让赵东升出任校长,赵东升就向组织提出要求:必须让老计去担任会计。
新的环境,一切都从头开始。赵东升和老计煞费苦心,对仅有的一点家什精打细算。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撒尿都要用笊篱搭,一分钱掰成两瓣用。无论各项开支,老计都要亲自把关,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到教学设备,小到针头线脑,绝不重复采购。有次一教师外出学习,道路不通中途倒车,旅差上多填两元五角,他都要打电话向司机落实。把那教师搞得哭笑不得,说:“难道我的人格与声誉只值两元五角吗?”譬如有些简单的教具,他都鼓励教师亲手制作,如果自制的教具得到推广,学校资金即使再紧,也要予以重奖,并做为评优晋级的重要依据。这样一来,确实又激励了一些制作专家。对于那些损坏的东西,能修就修、能补就补,实再不行,也不会轻易扔掉。我记得才来学校的第一个教师节,一些教师就开始嚷嚷,说无论如何今年得好好庆祝一下,几年没过了,今年添了一位新分配的教师,第一个教师节能不过嘛?我也明白,学校的确日子难过,校舍排危,普九迎验都要花钱,可钱在何方?直到教师节这天中午,赵东升还是一筹莫展,眉毛在额头上挽一个疙瘩,像刚从泥土中掏出的土蚕。这时,老计联系了一位收破烂的老头,把平时积攒的废旧报纸,破铜烂铁全部卖光,凑合了两桌让大家热闹热闹。酒至半酣,赵东升激动地拉着老计的手,深情的说:“老李呀。你确实帮我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难题,今生遇见你,我不虚此行呀!那情形,不亚于当年毛泽东会见自己最紧密的战友朱德那种场面。
在我看来,赵东升和老计确实是一对非常默契的黄金搭档。赵东升欣赏老计的谨慎细微,而老计也非常佩服赵东升的管理方法。二人一文一武、一张一弛,把这艘大船开的非常稳妥。有一次,赵东升急着要去新华书店结算书款,让老计开一张转账支票,老计填好以后,拿着支票就往门外走,赵东升有些不解,问:“你开好了还不给我,拿着干啥?”老计尴尬的笑了笑说:“我回家去一枚印章。”赵东升有些生气了,不悦的说:“你在家里办公吗?”老计一本正经的说:“搞财务,不过细不行。我们学校安全隐患较多,连个最基本的围墙都没有。财务室又没有保险措施,万一别人进屋,胡开一张转账支票,那不亏大了?我把支票和印章分开放置,虽然多跑一点路,但是安全。他别人偷去了也没用。”几句话,使赵东升豁然开朗,从此以后,对老计更是敬重有加。他在心里觉得,用这样一个人来管理财务,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里。
老计在谨慎上出名,最后又在谨慎上栽跤。赵东升由于身体欠佳而提前离休,组织又给他配了一个年轻搭档。此人姓华,名秋实,出身纨绔之家。他对老计早有耳闻,却对此人此事嗤之以鼻。认为这实在是一个榆木疙瘩,顽固不化呀!都什么年代了,思想还这么守旧?和这种人搭台共事,确实是消耗青春。开学初,他要去新华书店结款,老计又重复了以前的故事,他非但没有表扬,反而狠狠地奚落一通,说干脆以后就把学校办到你的堂屋,再给你派几个持枪的警察,那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并且还说这样无非是想耽误工作时间,降低工作效率,混混“洋工”而已;还大讲特讲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耽误时间就是谋财害命呀。老计被批评的一团雾水,呐呐的说:“这倒是咋了,以前赵校长还赞成我这种做法呢。”华秋实讥讽道:“赵东升好,你咋不让他把你带走?我这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高僧。”
赵东升离休后,校建工程还尚未结束。开发商多次找华秋实商谈,看后续工程的垫付资金能否尽快到位,以便他在其他工程上的运作。华秋实今日推到明日,月初推到月末;不是说现在上边资金吃紧,就是推说隔手的事情难办,实在是爱莫能助,心有余而力不足。让开发商嘴磨软了、腿跑细了。有一年长教师对开发商说:“现在已经改朝换代,空嘴说空话的时候不行了。你不给姓华的意思意思能取到资金?”开发商说:“意思个球,鸡怂大点儿钱,给他意思还有我的?以前几百万的资金我也没给赵校长意思呀!”年长教师说:“此一时彼一时,他不是赵东升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开发商想想也是,就夹了两条“软中华”,方法果然凑效。华秋实说在他的一再催促下,资金刚刚到账,还没来得及通知。并且热情地奉烟倒茶,还假惺惺的说不要来这一套,取你该取的东西,又不是求人办事。最后又把上级云里雾里骂了一通,说是什么资金吃紧,还不是紧吃资金!我估计上面领导的耳朵会莫名其妙的发烧。并吩咐老计赶紧在“鸿运酒楼”安排一桌,好好招待这位贵客。老计心里有些纳闷:这倒是咋了?有时局里的一般干部来检查工作也没有享受如此的待遇,“鸿运酒楼”每次招待的都是局里的要员呀!几杯白酒下肚,华秋实佯问道:“老计呀,那基建尾欠款到账几天了?”老计没有弄明白华秋实的意图,掰起指头,嘴里念叨:“到账已经一年零四个月了。”教导主任笑的把酒水喷了一地。华秋实一愣,随即笑道:“老计真会说笑话。”又赶忙让喝酒喝酒,老计随话答话,说:“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后来老计晓知内情,一方面确实恨自己不会圆滑,另一方面又忿忿不平:“这倒是啥风气吗?该办的事不办,你还当着领导干啥?”
老计的言语本身让华秋实颇为尴尬,后面的牢骚更让华秋实恼怒;“你一个会计还想反天?”那个学校不是校长负责制,校长说出的话就是一言九鼎。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决定来个杀鸡儆猴。以免别的教师在他面前张狂。思来想去,就学校又增设了一个总务主任,专门分管后勤工作;又安排了一个出纳,老计从此也就成了一个专职报账员。各项工作要服从总务主任的安排。另外,又给老计增添了一项新的工作内容:专管考勤。老计对其他的安排还能勉强接受,让他负责考勤就有点模糊不清了,这可从来都是主管教学领导们的事呀!问之,答曰:“你办事认真,讲究原则嘛!”老计恍然大悟:这是在整他呢!
学校的各项管理工作中,最难管的就是考勤。管的松,学校就是一盘散沙;管得紧,教师的意见就大。赵东升当校长时,为这事曾伤透脑筋,最终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还是不了了之,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好在教师们都很服他,在享受自由空间的同时都没有忘记本职工作,尽职尽责,学校各项工作也搞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华秋实上任后,多次在会议上说这是一盘散沙,无组织,无纪律,土八路打游击,实属放羊式的管理。为了显示自己管理有方,他在全县范围内首推集体办公,教师的课余时间必须蹲坐办公室。这样一来,教师的自由空间少了,无形当中都被用线拴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开始在办公室说笑,打闹。谈东家长,议西家短;无中生有,惹是生非。把小小的一个摊子搅得沸沸扬扬。有些研究性的教师想搞点学术论文却被搅得无法安心,整天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最可狠的是有时偶遇入厕或有急事外出,偏偏遇见查岗,又被按旷工论处,于是有些教师就别出心裁,制作了一些“我在大便”、“我在小便”的牌子蹲在桌上。有次局长下来检查工作,看到“我在小便”笑的前俯后仰,说华校长真是管理有方呀。几个周下来,同志们怨声载道。在一次例会上,工会主席将同志们反映的问题全盘托出,认为这样管理是对人性的摧残。首先,教师的工作岗位在课堂,而不是在办公室坐班。只要教师一天把该完成的任务完成,你还管那么死干啥?请问:光在办公室静坐而不上课行不?其次,每位教师都有各自不同的“生物钟”,个别教师还有中午休息的习惯,如果一个人没有休息好,是否有充沛的精力投入工作?再次,有几位研究型的教师能否在这种环境下研究出成果?另外,人多话多,话多是非多,这样不利于团结,有伤大局呀!一席话把华秋实说的哑口无言,最后他不得不说还有待于商榷。
还没商榷出个结果,教导主任又向他反映:最近一段时间,教师工作纪律非常涣散。绝大多数早晨都不能按时起床,甚至有的课堂铃响还不能到岗,这样下去如何了得?!华秋实疑惑的问:“不是每天早晨都签到了吗?”教导主任苦笑了一下,说:“你能保证那都是教师们自己的笔迹吗?你每天都没有仔细核对一下,有时一个人代签好几个人的名字呀!更有甚者,有的教师分明在我这里已经请假,可名字还出现在签到簿上。说实话,现在的签到只是流于一种形式,甚至是一种笑料呀!”华秋实气的把牙咬的“咯咯”直响,一捶砸在桌子上,破口大骂:“这些贱种东西,管紧了有意见,管松了无纪律,这还是要给点颜色!”教导主任接着说:“问题的症结出在老同志,这些人确实不好管理呀,起先就是他们倚老卖老,赖床不起,年轻教师就看样子了,导致现在这种局面。”
华秋实生气的说:“这帮王八羔子确实不是东西,简直就是蛀虫嘛!每月领那么高的工资不嫌脸红?光想索取,不想奉献。见了利益就上,遇到责任就让;我多次在会上说,让以老带新,共同发展,可带的是什么头吗?连自己都变成腐朽了。拿的高职称,挣得高工资,干的是小人活。成何体统么!”
教导主任说:“这你也没有必要动怒,这种现象又不是我们一个学校,全镇、全县乃至全国都是一个样。职称晋升只讲年限,而又没有一个动态的管理办法,一旦晋上,终身受用。并且也没有一个专门的文件规定各种职称应该承担什么样的教学任务,达到什么样的教学效果。所以,这些人一旦高级职称取得以后,就认为万事大吉,抱着一种混日子的态度。开学分课,跑到我那里软磨硬泡,要求少分课、分副课,甚至有的还要求不代课;说什么身体不行,心有余而力不足,让给年轻人多加担子,你说年轻人现在是好糊弄的吗?凭什么就要多加担子?!你说不满足他的要求吧,就怕他故意和你作对,让学生听之任之,搞放羊式教学。那将误人子弟,祸患无穷呀!”
现在,华秋实长吁一口气,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老计,看他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来扭转乾坤。他明白:老计搞得好,也是他华秋实的功劳,搞得不好,我就可以拿他开刀;搞好要得罪人,搞得不好就没法向我交差。到时,他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呀!他觉得自己一身轻松,下身那根阳具不自觉的又坚挺起来,就跑去敲了敲包红玉的房门,没人理应。嘟囔了“这家伙又疯到那里去了”,一只手就伸到下面来回抚摸,忽然,他觉得这就是老计,自言自语的说:“老计呀老计,你甭看你现在张狂,坚硬,我总有让你软,让你流水的时候!”说完哈哈大笑。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柳枝,好像觉得那是年轻的少女在对他翩翩起舞,小溪在对他喝彩,大地在对他微笑,恍惚中,他听到无数的声音在对他说:“华校长,你太厉害了!”把他乐的哈哈大笑,抽出一支香烟,觉得自己飘飘欲仙,有点置身仙境的感觉,得意地哼起了《沙家浜》的片段——
在全体教师会上,老计首先提出要按岗定量,等量等酬。他说,你的职称高,说明你就经验足、能力强、本事硬,理应挑起学校的大梁,换句话说,即使你挑不了大梁,但也不能耍尾,最起码也要干到学校的平均课时。他动情地说:“高级教师呀,相当于副教授了,你见过大学里那个教授整天端着茶杯在校园里转悠?”此言一出,掌声如潮。华秋实也觉得有点意外,没想到老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这时,几个老教师不约而同的站起,指着老计骂道:“你老计算个什么东西?都日落西山了还以为是旭日东升呢?给你个麦秸秆还当拐棍了?”老计听了不愠不恼,笑着说:“不管我日落西山也好,还是旭日东升也罢,反正就是太阳;那有太阳不放光发热?只要局里一天把我不免,我就是这个学校的会计,就理应把这个学校帮忙搞好。你身体不行,可以请假,不要分任务的时候有病,任务落实后病就好了。这是人干的事吗?都给共产党干事,凭什么你就可以游手好闲,别人就可以当牛做马?这样让人看到恶心。”一席话把大家说的心服口服。紧接着他就强调要集体办公,说这是完成教学任务的时间保证。不管你是教坛老将还是后起之秀,在新的课改面前都是新兵。有些教师略微不悦。老计接着补充,集体办公的时间统一在早晨,不妨碍午休。你生物钟再特别,但不可能一大早睡觉。三是落实一日三签制度,签到必须在我手上亲自把关。早晨签到者免费早餐。话音刚落,华秋实就说:“老计,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大的家底吗?”华秋实这人不怕天、不怕地、也不怕地球没氧气,就怕出钱,一听这免费早餐,觉得就好像要放他的血一样。老计说:“校长,你放心,我不会让学校补贴一分一文。按时起床者免费,不吃早餐者出钱;万一到时人人按时起床,学校后面还有一块空地,可以高价出租,这样也可以办好伙食嘛!”四是落实岗位督查,教师的到岗情况由学生填写,一周一总,按月公布,没到岗的要扣除当天的工资,这些都是办好伙食的经费来源呀!经过老计的一番整顿,学校的各项工作又有了明显的好转,赖床、旷工的现象再也没有发生。
华秋实的心里真不是一番滋味:他简直没有想到自己非常头疼的事在老计手上竟三下五除二的摆平,让上面知道的话真让他汗颜呀!这狗日的真有两下子,想整非但没有整倒,还把他的威望给整高了!也不知他祖坟埋在什么风水宝地,好事都让他给占光了!哎,想那么多干啥?还是想想如何刹住老计的威风才是正事!
学校新分配一名大学生,姓余,名一方。性格耿直,心直口快。有次在办公室闲聊,说:“我来上班的时候我父亲给我叮嘱三句话,说是终身受用,现在看来,一句都不灵了。”同事问:“那三句?”余一方说:“是少说话,多干事,多听话。”同事说:“这对着么!”余一方说:“对个球,在这学校,干的事多,挨得批多,还不如一天不干事,你看那些一天不干事的多逍遥自在!”都说这家伙说话能切中要害。余一方乐了,说:“反正在这学校,我现在只认两个人。”别人问:“哪两个?”余一方说:“教导主任和会计,教导主任管教学,会计管后勤,学校大的方面就这两项。”一人笑着说:“那校长呢?”余一方说:“校长管的是全盘 。”谁知这话走漏了风声,并且越传越离谱,传到华秋实的耳朵后完全变味。在一次集体用餐中,华秋实对老计说:“老计呀,我给你报销点旅差,你去把小余找回来。耽搁这么长时间了。”老计说:“他不是给你请假了吗?我能找的回来?!”华秋实说:“在这学校人家只认你,不认我。我算个鸡巴呀!”老计随话答话,说:“那倒也是。”华秋实随即将自己吃剩的残羹冷炙扣在老计的碗上,气愤愤地说:“你吃,你吃!”老计搞得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家伙心眼这么小。幸亏炊事员眼睛灵活,把老计的手臂一碰,碗掉在地上,算是解了围。
我知道,华秋实对老计的这点惩罚才仅仅是一个开端,更多的好戏还在后头。我了解华秋实的为人。没过多久,就验证了我的判断。那是一个中午,烈日高悬,地面升腾的热气像刚刚烧红的砖窑,使人外出不得;天空像一块灰布罩在半空,让人感到万分压抑。在这样的日子里,仿佛一切都停止了运转,听不到蝉鸣,听不见鸟叫,母鸡在鸡窝打盹,公狗在树荫下睡觉;只有两只苍蝇在大胆的恋爱,并且疯狂的向对方进攻,高兴了,嗡嗡的乱叫一顿,在空中一阵狂舞。稍后就钻进华秋实的鼻孔,华秋实正在做梦,感觉一阵异痒,“啪”的一巴掌打到脸上,苍蝇没打着,脸却打疼了。忍不住骂了一句。两只苍蝇又得意的飞了。公苍蝇说:“就你那点本事还想打我?”母苍蝇说:“你不要小瞧他,人类厉害着呢!”公苍蝇说:“人类厉害什么呀,还没有我们活的逍遥。人类最大的悲剧就是自己给自己制造枷锁,然后限定自己的自由。举个例子吧,就连结婚生子还要走那么多的过程,那有我们随便,我们想要和谁结合完全采取自己的一时冲动,根本不用深思熟虑。”母苍蝇说:“那是文明的标志呀。要不然人类怎能成为宇宙的主宰?”公苍蝇不屑一顾的说:“那算个球,以后谁主宰宇宙还不一定呢!人类为了争夺一点私利而互相残杀,说不定哪天杀的互相灭绝。再过若干年,我们可能进化成不像现在的样子,取而代之来主宰万物呢!”说完得意的朝前方飞去,前方正好有一个小孩在光着屁股拉屎。
天气仍然没有变凉的意思,老计正在办公室打盹。附近一学生家长准备下午宴请学校教师,请老计帮忙招待客人。下午放学后,其他教师陆续到齐,唯独华秋实一人在操场练习三步跨栏。老计说:“华校长,走吧,都等你呢。”华秋实看都没看一眼,说:“你们先开始,我稍后就来。”校长没到,谁敢先开始?大家又催促老计,让赶紧找来,要不然,晚上有自习的教师就赶不到。老计又空跑了四五个来回。最后,老计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擦汗一边说:“校长呀,备席容易请客难,还是请你快走吧。”华秋实脸色陡然一变,把篮球往操场边一扔,勃骂道:“吃你妈的x!没吃过饭是不?吃了学校吃家长,吃了东家吃西家。要脸不?我今天就是不去,看还能死人不?”吐了一口唾沫,离开操场。刚走几步,又来个折身,把老计推推搡搡,日娘捣老子又骂个不停,纵及祖宗八代 ,横及亲朋邻里;使尽平生才华,挖空腹内脏言秽语;把老计骂的晕头转向,天昏地暗。牙齿咬得“咯嘣嘣”响,最后艰难的从牙缝挤出四个字,“积点口德”。踉踉跄跄的走回办公室。
我怕发生意外,紧跟老计身后。老计趴在办公桌上,嚎啕大哭。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语言来安慰老计。老计说:“我羞先人哩,让这狗日的把我羞辱成这样。以前老校长待我多好呀!”我说:“你想开些,这是他素质不行,说白了就是没有德行。他其实是把自己给贬低了,你千万不能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老校长再好,但毕竟物是人非了。伴君如伴虎呀!”老计嘿嘿一笑,泪珠又爬到脸上,说:“他算他妈的什么君,你以为这是什么官么?”我说:“不管算不算官,可他拿这当官做。你处处直言、有棱有角,他哪有颜面呀?别人溜须拍马,而你入木三分;杨修有才,最后还不是死在曹操刀下?比干再忠,最后还是让纣王把心给挖了?能圆滑处且圆滑吧!”老计“呸”的吐了一口唾沫,说:“我怕他个毬!心底无私天地宽!只要教育局一天不罢免我,我还是这个单位的会计。想让我向他妥协,没门!”老计说到做到,在年底坚持要搞账务公开,所有的开支都有原始的附件。让我们大开眼界的是;他把一张列有日用品的账单交到教师代表手中,对华秋实说:“华校长,我们学校买的油盐酱醋干什么了?是不是明年你妻子用的卫生巾也要学校开支?”华秋实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理由,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下去。
年轻教师余一方,虽然心直口快,可这东西心眼挺多。他隐约得知老计的挨骂与他请假有关,从心理上觉得对不起老计,无形当中又增添了他对华秋实的鄙视。在我看来,华秋实对老计的羞辱并没有起到贬低老计的作用,反而无形当中又抬高了老计的威望。加上老计搞得账务公开,更使许多教师义愤填膺;他妈的,年年吵账上没钱,原来把学校当成自己家了?幸亏老计没有同流合污,要不然我们一直蒙在鼓里呢!青年教师徐泽安干脆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领导叫穷与妓女叫床》,大致阐述的道理是妓女叫床目的是让嫖客早泄,好有时间招揽生意,从而提高收入;而领导叫穷目的是让同志们放松警惕,好把公家的钱捞进自己的腰包,就是所谓的庙穷方丈富。这两种现象都让人恶心。他起先写在自己的QQ空间,余一方看到后就从中复制,发到学校的教师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教师都夸他才华横溢,文采飞扬,颇有鲁迅的风骨。刹那之间成了学校的草根名人,方圆数里人皆赞能。华秋实看到后,黑血直冒,把徐泽安找到办公室,本想狠狠地批评一顿,谁知徐泽安倒先发话了,说这只是文学创作,请勿对号入座;华秋实无奈,是呀,现在国家都讲百花齐放嘛,人人都有言论自由。你管得住人的躯体,还能管住人家的思想与灵魂吗?如果横加指责,岂不是欲盖弥彰?也就随之赞扬了一番。从心理上觉得应该好好反思自己的管理方法了。
学校年轻教师偏多。贪玩、好动。一到夜间,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不挑红4,就是斗地主,偶尔也喝喝小酒,发几句牢骚,抒发点感慨,一玩就是玩到夜深。一天傍晚,天空飘点儿彩霞,像是挂着一面彩绸。把人的脸庞映的绯红。余一方在我门口闲聊,华秋实笑眯眯的走来,和气得问:“今晚不玩几把?”我回答说:“人不够。”他笑着说:“那我给你们凑个数。”我颇觉意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说:“我们不赌钱,讲蹲,你来吗?他高兴地说:“不玩钱好嘛,玩钱就变味了,娱乐嘛!”余一方说:“既然校长能与民同乐,那今晚就烤裆吧!”“烤裆?!”华秋实觉得意外。我说:“烤裆是我们最近才想的一种游戏,就是输家双脚蹲在火盆沿上,几时打到上游才能起来。”华秋实乐了,说:“有意思。”我们就在火盆上又添加了一些木炭,木炭见到红火烧的“毕毕剥剥”直响,室内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刚一开始,就把华秋实打到,半个多小时没有翻身。炉火越烧越旺,室内温度越来越高,三人的额头上都渗出汗珠。有几次华秋实差点要赢,关键时刻又被余一方压住。华秋实好生恼火,把牌一摊,说:“小余,你这不是整人么?”余一方嘿嘿一笑,说:“校座,稍安勿躁,游戏嘛!”炉火把整个房间映得通红,滚滚的热浪胜过夏天的暑气。华秋实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口干舌燥,水一口接一口得喝,汗一注接一注得出;铺底的一只老鼠也嫌房屋过于燥热“叽溜溜”跑到门口,喘着粗气,惊恐的瞅着火盆上的人。华秋实最后实在招架不住,说:“不打了。”勉强站起,崭新的西裤已被烤焦,贴在腿上,像一块洋铁皮,最后回家无论如何也脱不掉,只好让老婆拿剪刀剪开。
我对余一方说:“今晚你在太岁头上动了土,以后没有好果子吃。华秋实这人心大、气大,就是心眼不大。报复你是迟早的事,你要小心堤防呀!”余一方不屑一顾的说:“我怕个毬,敢惹他我就不怕他。他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过不好!”我笑着说:“听你这口气还蛮大的,你要知道,胳膊是犟不过大腿。”他说:“我迟早要抓住他把柄。”我来兴趣了,说:“那倒是个好办法,你就可以牵他鼻子走。不过,把柄不是好抓的,这家伙很狡猾,也没见他有——”余一方说:“他和包红玉关系不太正常。”我说:“这些事不能空穴来风,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世上红帽子有人戴,黑帽子也有人戴,就是绿帽子没人戴。”余一方说:“我是有根据的。”我挺好奇,但我不能让他看出,他一发觉就会卖关子。我只淡淡一问:“真的?”余一方说:“那是在开暑教会的时候——”他停了停,想说非说。我偏不做声,装出要瞌睡的样子。他就接着说:“那天深夜,夜出奇的黑,黑的像用漆刷了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夜又出奇的静呀,静的蛐蛐都屏住了呼吸,青蛙停止了嚎叫,河流也似乎停止了流动,地球也仿佛停止了运转。凌晨两点,我听到了楼梯有人走动,我原以为是华秋实半夜小解,可过了半个多小时,依然没有听见楼低开门的声音。你说,他能去哪里?那一晚上整座楼除了我们俩人以外,就还有一个包红玉。后来,我似乎听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淫声浪语。第二天我留意观察,发现这二人眉来眼去,不太正常。哎!你说这个贱人,才二十出头,就耐不住寂寞;退一万步说,就想找个野汉,也找个年轻一点的,何必要找个老蚌壳?”我说:“你知道个啥?你以为他是看上华秋实的人?鬼!这是互相利用。在我们这个学校,干的活多,受的罪多,而有些人整天无所事事,还是学校的红人。什么荣誉、利益都不会与他失之交臂;所以,虽然人家献身,可换来的却是安身;一天干好干坏,同样高枕无忧,何乐而不为?什么老呀,嫩呀,灯一拉,裤一抹,都不是一样?”为了激将一下余一方,我故意挑拨道:“你该不是对包红玉有点意思吧?”我的挑拨离间是出了名的,人称我是“两面烧”,我认为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煽风点火了。就在徐泽安的那篇文章热传后不久,在一次宴会上,华秋实说那是我的旨意,我和颜悦色的问:“校长何出此言?”华秋实说:“文人么,志趣相投,又爱看看热闹。”我说:“校长对我如此高估,鄙人实在受之有愧;我还没有呼风唤雨的本领。”我看徐泽安还在夹菜吃饭,就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说:“你也太低估小徐了,你这不是间接地说他就是墙头的芦苇,没有立场,随风摇摆吗?”一句话提醒了徐泽安,他连碗带饭朝华秋实砸去,惊得华秋实仓皇逃窜。而我和其他同事笑的前赴后仰。余一方听我这么一说,连“呸”几口唾沫,说:“你太小瞧我了,搞那烂货有啥意思?我只是现在想用她来把华秋实收拾收拾。”我说:“这倒是个好主意。现在不管是上层高官还是地方小吏,在女人身上翻船得多。经济问题可以退赔,而你把女人睡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到头来只会越陷越深,身败名裂。”余一方说:“你说得对,我会找到把柄的。”
一日中午,凉风习习,是盛夏当中难得的一个好天。柳枝轻轻摇摆,白云悠闲地浮动。余一方和徐泽安在宿舍下棋。正值难分胜负,华秋实匆匆跑来,一脚踢翻棋盘,大声吼道:“我以为你们在这个星球上消失了呢,没成想躲在这里!”余一方先是一惊,一看是华秋实,冷冷的问:“是人死了还是楼塌了?”华秋实从未见过下属如此对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大声说:“除非你死!学生打架了还不管,躲在这里下棋?站住茅坑不拉屎,不如回家种红薯。”余一方说:“我以为是啥大不了的呢?原来是这。那保安是吃干饭的?!学校是你私立的?是你私立的我还不来呢。我嫌这地方肮脏!下两盘棋咋了,总比有些人强。”华秋实有点儿心虚了,说:“你、这、这是什么么意思?”余一方冷笑道:“没什么意思,我想请你看个东西。”说完,走进华秋实的办公室,把一个U盘插入电脑,稍后闪现这样一段视频:包红玉疯疯癫癫跑进办公室,半裸着大腿,华秋实赶紧关上房门,拉住窗帘。房屋顿时暗了许多。他紧紧搂住她的细腰,疯狂的吻着、啃着,包红玉“唧唧哼哼”的叫个不停。她慢慢后退,然后靠近沙发,华秋实慢慢蜕光她的衣服,肥硕的双乳富有弹性的跳着。嗔怒道:“你真坏——”身子顿时像抽去骨头,散在沙发上。华秋实也脱光外衣,像一头饿狼见到一只可怜的羔羊。裹住她的躯体,当他进入她体内的刹那。她发出一声幸福的尖叫。身子随即一阵痉挛,腰扭动的像正在游动的水蛇。两具躯体你迎我合、难舍难分。徒然,华秋实尖叫一声,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包红玉颤巍巍的说:“你让、让我、美、美死了。”一只手在华秋实的头上抚摸,“我给你跳、跳个舞吧。”然后赤身裸体,在屋子里翩翩起舞。屋子里随即响起了那熟悉的《送你一个长安》。余一方说:“华校长,不知送你这个‘长安’你能‘长安’不?”华秋实的脸色由红变暗,由暗变黑,最后完全像一块猪肝。说“你从哪里弄得?”余一方用手指了指窗台,华秋实发现窗台不知什么时候被掀掉两块砖头。就问:“你要多少钱?”“我不要钱。”余一方说。“我会让你满意的。”华秋实补充道。
现在,华秋实魂不附体、如履薄冰。他知道,自己的腰带上被别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把它炸的身败名裂。他恨自己平时不严格要求,管不住嘴巴,管不住鸡巴;嘴巴乱说,鸡巴乱戳。导致现在这种天昏地暗、日月旋转的局面。一旦事情暴露,包红玉再反咬一口,说不定还会招来牢狱之灾。这个余一方真不是东西,我平时招他惹他了?为啥总和我过意不去?让我烧裆,还给捉双!虽说我表态让他满意,可有什么让他满意的呢?
账务公开以后,华秋实对老计更是恨之入骨。学校的开支跟玻璃一样,透明的一清二楚,那有油水可捞?和这种人合作简直就在折寿呀!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对他下手。看着老计在校的威望一天天提高,他的心经常就像万蚁蠕动、万箭齐穿!这一年,恰好上面要求逐步实现会计电算化,他觉得在漫长的黑夜见到了黎明的曙光。连夜跑到县局,说老计跟不上形势,账务不清,经常出错,应该换一个年轻的会计来跟上形式。并要求局里为了便于他开展工作,把老计从这个学校调出。这时,他觉得心头大患已除,就好像割掉了心尖子上的肿瘤,浑身上下如释重负。当他把这个油墨未干的文件交给余一方时,余一方冷冷的说:“我不是让你提拔我,我不当会计。”华秋实一愣。问道:“那你想什么?”“我只想让你老实些!”华秋实“嘿嘿”一笑,说:“老实就老实,可你会计还是要当呀!上级的文件不是儿戏,不可能朝令夕改。”心里却说:“狗日的,别狗子坐轿不识抬举。多少人拿钱都买不来的差事让你干,你还不愿意?!是脑子有水呀!”但转念一想,或许他在假装清高呢。
老计对免职一事颇为恼火。想到自己一生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干事;一心为公,没半点杂念。到头来却是这种下场?会计电算化只是未来发展的一种趋势,在这穷乡僻壤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眼看自己快要退休,这样做实在是欺人太甚呀!我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他问:“咋了?”我说:“这明显是华秋实在你背后下的黑手,与局里是球不相干。你想想,你和他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它会轻易放过?君子易交,小人难防!”老计泪珠在眼眶只转,说:“那也不该把我从这个学校整走呀!”我说:“他现在见你就烦,能让你在这里多呆?”他长叹一声,掏出手机给老婆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赶紧找一辆车来学校搬家,他现在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一秒。
此时正是六月天气,夫人正在地里锄草。知晓这个消息也有点儿震惊,尽管他知道老计和华秋实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老计的落马是迟早的事,但做梦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多次劝说老计不要过于认真,水至清则无鱼嘛。现在的世事归根到底是圆滑人的世事,你处处有棱有角,能有立足之地吗?都50多岁的人了,难道还能再活50岁?即就是再活50岁,组织也不会让你多干一天!可这死鬼偏偏不听,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弄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她匆匆放下锄头,用冷水抹了两把脸,换上一件较新的衣服,叫了一辆三轮车,急匆匆朝学校赶去。
车辆前行掠过的凉风,让人倍感舒适和惬意,一时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疾驰的车辆犹如沿溪而下的水蛇,一会儿爬过土坡,一会儿穿过森林,没有任何不祥的征兆。当穿过第三个转盘时,方向突然失灵,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路沿,“轰”的一声,伴随一团浓烟,车身摔成两截,朝天的三个轮胎还在半空旋转——
老计万万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也没料到终生厮守的妻子会落这个下场。他火速赶到现场,夫人僵硬的躯体像农村扬场用的杨杈,面部抹得像个血球。他颤抖的合拢妻子的嘴巴,捋抿夫人的双眼,就像大风地的灯影走到沟边的水潭,捧两捧凉水,把夫人的面部搽净,那清晰的面庞又在眼前。他紧紧抱住夫人,面颊紧贴面颊,紧闭双眼,想起了那难忘的初夜,想起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是呀,她为自己工作而献身,现在又为自己工作而献命!不禁老泪纵横,像野狼一样在沟道嚎叫,山谷传来阵阵凄惨的回声。我一边默默的流泪,一边把老计使劲的抱住,生怕他的头颅再撞到石头上。说:“死者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即使做了百年的夫妻,最后还是有一人先走;生者来,死者去,一切皆有天定,还是好好商量后事吧。”老计擦了擦浑浊的眼泪,大喊一声:“老天,你为啥要这样惩罚我?!”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直响。我知道他现在最仇恨的人应该是华秋实了,这种仇恨是不共戴天呀!心里说道:“华秋实呀华秋实,你也太歹毒了,有你好果子吃!”
整个葬礼庄严而隆重,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局长紧紧握住老计的手,“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的说:“李老师呀,实在对你不住,我们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你家破人亡,即使百年以后我也无法瞑目呀。你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老计也跪在地上,说:“我不会责怪你,我老李生是组织人,死是组织的鬼,我对组织的安排绝对服从。”局长说:“现在发生了这种谁都不愿看到的局面,给你带来的伤害可想而知;考虑到你现在的实际困难,新的单位就不要去了,你就呆在原校吧。想去上班了就去,不想上班了就可以呆在家里。不让学校给你安排任何工作。”老计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组织照顾。”
当寒冷的气流侵袭到了整座秦川,黄河停止了咆哮,汉水停止了欢笑,乌鸦也因无处觅食而在悲伤的嚎叫。临近中午,铅灰色的天空又飘起了零碎的雪花。在这种天气,围着火炉,喝几盅烧酒,谝点闲传,实在是一种享受。华秋实几盅烧酒下肚,脸不禁有些涨红,言语也比较多了起来,一会儿扯起自己求学的经历,一会儿又聊起了家庭琐事。正聊得起劲,体育老师破门而入,说:“操场又被堆了一车沙,这体育课咋上呀?”
酒后的华秋实更加显得豪壮,说:“打,去他妈的!不给点颜色以为学校住的都是软蛋、怂包。”说完,大步流星朝操场走去。
学校在闹区附近,周围都是居民。操场修不成围墙,就几乎成了公用操场。今日这家晾几斗玉米,明日又是别家晒几斗小麦。体育课严重受到影响。前几日好不容易把当地领导找来商妥,今日又被人堆起了沙!一到操场边,华秋实就喊:“那个不要脸的?”
话没说完,一个中年男子说:“华校长,不好意思,刚没找到你,我只堆一下午,天黑就运走。”说完,递给华秋实一支香烟。
华秋实一看是皮长春,知道他在周围是老实人一个,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势力,一把把烟打掉在地。说:“我要你这烟挠毬,你赶紧给我搬走,死不要脸的!”
皮长春有点生气了。但他还是忍气吞声的说:“请你说话注意点身份,我有啥不要脸的?我说一会儿就运走,不影响你明天上课——”
“咋啦?咋啦?还注意身份?!我是一校之长,这算对你个王八羔子够客气了!死不要脸的东西。”华秋实吼道。
一句“王八羔子”惹恼了皮长春,他说:“我把你校长准个球,我今天还就不搬了,看你把我咋地?!”
“你等着!”华秋实吼道。一个转身回到酒桌,对还在喝酒的几个年轻教师说:“别喝了,带上家伙,给狗日的皮长春来点颜色!”
他的儿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腋下夹了一把菜刀,紧跟华秋实身后。
我知道大事不好,这几天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就借口要上厕所方便,免得陷入是非的漩涡。顺便使了一个眼色,其他几个小伙子也跟我身后。刚到厕所门口,遇到老计,信口就说:“老华找你,在操场。”话一出口,我的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既担心,又害怕。我知道,告诉老计等于放屁,他与老华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能去解围吗?万一出了人命咋办?但一想到华秋实惹的摊子,他儿子又去助纣为虐,出了事才好呢!最好老计再去搞一个火上浇油,那就更热闹了!我天生就爱看热闹。想到这,浑身的神经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我们几个慢腾腾的从厕所走出,尽管闻够了厕所的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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