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万军:故乡是我身后追来的一颗子弹(组诗)
- 作者:王万军 更新时间:2014-03-05 04:11:43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701次
[导读]在乡村文明逐渐湮没的当下,这组诗带给我们的不只是阅读……
● 愧对小村
多少年,我无法写一首赞美之诗
让小村的身段
伸向西部更远的天空
妖娆整个北方
父亲坚守的一块坡地
成长的庄稼
卑微而倔强
当我再次写到小村
写到残垣断壁的祖屋
人面全非的家园
写到一株高粱的根须
这些分行的苍白
小村初潮的疼痛
大地深处的纯黑底色
我还是无法改变
落日下的小村
正接受着消亡的命运
● 最后一茬庄稼
最终
他没有倒在父亲的镰刀下
安逸、饱满的沉睡粮仓
没有死于一场干旱
或者暴风雨后
他被四周青草淹没
他等待收割的主人
走失在村庄之外
墙根生锈的铁铲,木把已腐
他被坚硬的水泥石沙覆盖
脱胎换骨的村庄
让一茬庄稼的成长
布满生育的血迹
最后一茬庄稼
乡村史的章节里
他是最后的悼词
我在村庄厚厚的经卷里
看见荒凉的大地
空旷,辽远
● 故乡是我身后追来的一颗子弹
我一直不敢放松脚步
像逃命的罪犯,隐秘的苟活
我不停的跑,躲藏着自己的影子
在车站、机场、码头、旅馆
城市角落,茫茫人群之中
在不被泄露身份的地方
随时准备着潜逃
我知道有一天,我再跑不动了
停下,向故乡自首
用剩下的一点力气
遥想故乡,山野炊烟,草木山河
先人累累白骨,被时光敲碎
冰凉的大地,再无庄稼生长
走散的亲人,他乡何处
故乡是我身后追来的一颗子弹
注定一生,肉身无处可逃
爱与疼,无从抉择
● 大地上被遗忘的麦粒
收割者已疲惫不堪
这时夕阳,在他的头顶慢慢下落
多收一粒或少收一粒
已经不再重要
大地上,一粒麦子被遗忘
这在所难免,一颗麦粒
从发芽、抽穗,等待收割
这更理所当然
而我要说的,在我的故乡
那一茬茬被遗忘的麦粒
它的成长足以堆满粮仓
它处身大地的荒凉,年复一年
它青了又黄,四季重复
劳动者早已走远
人们早已将它遗忘
● 一个人的村庄
一个多情的男人
无法让他的村庄
保持最初的安宁
他野心庞大,四周播种
用一生积攒的力量
把脚下的泥土,翻来覆去
让村庄抬高一截
让粮食填满空荡
他最终被荒凉耗尽一生
容颜迟暮,白发苍苍
最后的夕阳
在一个人的村庄,缓慢下落
田埂之上,杂草丛生
日落之后,大地苍茫
● 最后的时光
我常在想,一生最后的时光
我如何赶回那个面目全非的故乡
今夜把时间静下来,做最坏的打算
假设明天,我将离开人世
那么我必须当晚赶回
打电话,预定机票
赶往机场,行动利索
工资、银联卡、领导脸色
房子、轿车、家产、情人
这苟活一世为此满足虚无的一切
都已不在重要。而我返回的故地
熟悉的面容,不复存在
我向谁述说我的一生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晚霞中的村庄,山河依旧
最后的时光,在掩埋祖先的大地
我等待月光的宣判
万事皆空,终归尘土
● 在月光铺满村庄的路上
月光铺满了小村
我赶路回家
大地,没被脚步惊醒
安静的村庄
月光穿过了云层
小村的夜,更深了
我远远听见风敲打着老屋的大门
像祖父暮年的喘息
低沉,微弱
这熟悉的声音,却如隔世
我想象着祖父还未睡熟的样子
浑浊的眼神
打量着老屋的墙根
我隐约看见月色下
屋檐上的瓦片
在离我几十米远
一片片,被等待的时间打碎
往下落
● 我常常并不悲伤的想起
祖父把最后一把麦粒,撒向大地
他去了哪里,我们未知
那年,我和父亲
准备了远行的干粮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
“他没走远”
在路上,父亲自言自语
渐远的群山
拉开了我对祖父的想象
时隔多年,再没人记起
我在漂泊的一生原步返回
祖父的麦地,草木蔓延
隆起的土堆,墓碑断裂
这时,夕阳慢过小村
我看见很多人在回家的路上
那熟悉的面孔,恍如当年
莞君,原名王万军。1983年12月4日生于陕西、安康,作品散见《诗刊》《诗选刊》《绿风》《诗歌月刊》《诗林》《北京文学》等。
518112深圳市龙岗区布吉街道龙珠花园B区2栋22E 王万军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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