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的非正常死亡
前几天还年青青的草,此刻已遭横祸,齐刷刷躺在河堤上,尸体憔悴、枯萎、发黄,冷冰冰的一具具干尸,哀怨着我眺望的目光。
这些与世无争的草,淡泊名利的草,早已处于边缘的草,为什么不能让它们活到寿终正寝,活到静悄悄死亡?
这些从不不招谁惹谁的草,被提前砍头,被横刀腰斩,被挑断脚筋……之后非正常死亡。晨露的眼泪盈了一地,秋虫的歌吟幽咽了一夜。
不招事惹事,最多有点碍眼。是谁容不得几株小草?据说它有碍观瞻,会影响一座城市的文明形象。
整个城市都在追求清洁,追求整齐划一。可草却不识时务,蓬头散发,东倒西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草的自由散漫,会坏了一座城市的大事。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草成了城市的异己,成了城市非剪除不可的对象。
河堤上无数草的非正常死亡,换来了洁净,换来了和谐,换来了文明。
洁净、和谐、文明的标准,总是人为制定,无辜的草便逃脱不了厄运。它们正为一座城市的文明作出默默无闻的牺牲……
小区里走了一个人
若是在乡下,不说是里八乡,前后村,我一定知道他是谁,他是谁的什么人,和谁是什么关系。
肯定知道他的长相,他的性格,以及有关他的种种传闻。说不定我还会赶去吊唁,三叩九拜,会在暗地里为他叹惋。
而现在,楼下灵棚里哀乐阵阵,乐队吹吹打打了一天两夜,直到出殡后,我才从墙壁所贴的讣告上知道死者的姓名,至于其他,则一问三不知了。
比秋风吹落一片树叶还要自然,比夜空滑落一颗流星还要陌生,不留丝毫痕迹。
想到此,我一阵战栗。战栗中,时光断裂,季节错位,大雁回眸,往事落英缤纷……
在乡下看到的风景
东边是一间老屋,西边是一座新坟。
老屋与新坟之间,相隔不足十步。十步之内,安居着生和死。
生不离土,死不离村,生死为邻,和睦相处在同一个乡村。
这是我在乡下看见的景象。真正的,鸡犬之声相闻。
从屋到坟十步,从坟到屋十步。暗示,征兆,谶语?可他们不管这些。生和死也无法将他们分开,他们是一家人,死是短暂的别离……
我是众多狙击枪口的猎物
隐隐中,感觉有众多狙击枪口在瞄准我,瞄准我……
我一直在不停运动。正是这种运动,使他们找不到狙击的机会,有的悄悄离去,有的一次次射击,终于绝望地放弃……也有偏执狂,顽强地留下来,还在默默地朝我瞄准。
他们的子弹有着各种各样的名称,诸如中风、脑梗、心梗,或者意外……他们的子弹嗖嗖飞过,但没有一颗命中。
只要他们的扳机还未扣响,子弹还未击中我——他们一生都在瞄准的目标,我就会我行我素:爱我所爱,憎我所憎,从我来到这世界的那一天,我便成为众多狙击枪口的猎物。
一直未被击中的猎物,我奔跑在他们的枪口下,狙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