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第二辑”共推出4位内蒙古作家的作品,包括评论、长篇小说、散文随笔、诗歌。这一文学创作工程由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内蒙古文联共同发起组织,并与作家出版社合作推出。工程旨在支持、鼓励内蒙古作家创作出更多具有“草原文化内涵、草原文化特点、草原文化气派”的优秀作品。
刘成的评论集《草原文学新论》对草原文学的形成、发展及内涵从学理层面进行了梳理界定,对具有代表性的草原文学作家作品进行剖析评论,系统归纳了草原文学的价值取向与艺术特点。本评论集观点鲜明,论据充分,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张雅琴的长篇小说《静静的西拉沐沦》以家仇国恨为背景,错综复杂的历史叙述和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彼此纠缠而又浑然一体。小说结构匀称,生活质感饱满,情节发展自然,语言简洁流畅,人物形象鲜活,尤其两位主人公令人印象深刻。
余翠荣的随笔集《如此而已》写自己的事、身边的事、生活的事。作品立场鲜明,作者把人生阅历的感悟、社会审美的剖析融进诙谐幽默、理性睿智的书写中,体现出独特的眼光和趣味。
阿尔泰、刺勒川编选的诗集《传奇草原》收录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三代诗人歌颂内蒙古草原和草原文化的代表性作品,读者从中既可以看到不同时期的历史在诗人内心世界打下的烙印,亦可看出诗歌自身发展的轨迹,而在这种变化之上的,是深厚博大的草原和草原文化的永恒魅力。
草原文学是草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草原文化造就了草原文学,而草原文学则拓展了草原文化。草原文学是草原民族心灵的感性显现、形象展示,是草原文化最具神韵的部分,它与其他草原文化部类一道建构起草原文化传统的同时,又以审美的形式体现出草原文化的形态特征和精神特征。草原文学是草原文化最敏感、最活跃的细胞。草原文化的每一次变化,往往首先都由草原文学体现出来。而草原文化是草原文学最深刻的内涵,草原文学集中体现着草原文化的基本精神和价值取向,尤其是它的审美价值取向。
从内容、形式和社会功能等表面层次上看,草原文学具有明显的草原文化形态特性。草原文学从内容到形式再到表现手法,都是在草原文化的土壤上萌生、成长、结果的,都有其鲜明的个性和草原文化特色。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草原文学的内在精神和审美特征,在更加深刻的层面上表现出了草原文化的基本精神和价值取向。
下面,我着重论述草原文学所具有的草原文化的形态特征和精神品格特征。
第一,草原文学基本上都取材于自然、牲畜和牧人生活。一位学者在颇有影响的《文化人类学理论构架》一书中指出:从根本上说,草原牧业就是“由自然、牲畜(家畜)、人(牧人)三者构成的生存方式”。因此,草原文学基本上都取材于自然、牲畜(早期主要是野生动物,后来主要是家畜)和牧人的生活(包括历史的、现实的和未来的),并通过三者的关系反映牧人的生存愿望和审美理想。然而,草原民族的生存方式并非只有畜牧业一种,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他们还创造并发展了狩猎、农耕等生产、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与此相适应,草原文学的文化内涵也不是单一的,而是丰富多彩的,以反映游牧生活为主,同时也反映狩猎生活和农耕生活,其作品交相辉映,相映成趣。从内容题材上看,草原文学作品多数具有应用性与娱乐性相结合、审美性与启蒙性相统一的品格。草原文学是草原社会生活的画卷,但更是草原人民的心灵记录和展示,这使它成为我们了解草原传统文化心理的最好窗口。草原文学不仅带给历代草原人民以美的享受、心灵的陶冶,同时也担负了传授知识、启蒙思想的使命。
第二,英雄精神和阳刚之美是草原文学的内在精神和审美取向。草原民族一向以勇武、剽悍著称于世。严酷的自然环境、动荡不定的社会历史背景以及居无定所的游牧生存方式,使历代北方草原民族形成了粗犷、豪爽、坦诚、勇毅的民族性格和英雄、乐观、豁达的文化精神。这种民族性格和文化精神反映到文学中,就使草原文学形成了阳刚之美和朴质明快的审美情趣以及苍劲刚健的崇高风格。这是我国多民族美学之交响乐中黄钟大吕的高声部。
草原文学所描绘的壮丽的草原环境,所叙述的奇伟的故事情节和所塑造的剽悍的人物性格等方面都给人以阳刚之美、雄浑之美和崇高之美的享受。草原文学以崇拜力量和勇敢为其传统主题和价值取向,以英雄主义、乐观主义、理想主义为其主旋律。北方草原民族的英雄史诗是草原民族英雄时代的美学产物。草原文学的史诗品格是历史在草原民族心灵深处镂刻的文化记忆。英雄史诗的文化基因就是英雄崇拜,是民族精神的审美产物,是草原文化重要的精神特质。草原文学作品塑造的英雄人物形象,集中体现了草原民族的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闪现着草原民族生长发展的历史光辉。在草原文学画廊中,具有广泛影响的英雄人物形象有:江格尔、洪格尔、格斯尔、成吉思汗、僧格仁沁、嘎达梅林、渥巴锡、阿力玛斯、铁木尔等等,可以说不胜枚举。我们还可以从新时期电影中进一步感受草原文化英雄崇拜的史诗品格,如《骑士风云》《东归英雄传》《悲情布鲁克》《成吉思汗》《嘎达梅林》等影片,都表现了草原民族英雄主义气概,塑造了一系列具有超人力量和崇高品质的英雄人物。
而乐观是英雄固有的品性和人生态度。乐观主义是英雄主义的孪生兄弟。英雄的品格必须具备乐观的心态。草原民族英雄乐观的文化精神,使草原文学充满乐观主义和浪漫主义精神。草原文学不同题材的各类作品,几乎都没有低沉哀怨的情调。不仅如此,史诗、民间故事等叙事文学作品,往往以“大团圆”的理想化模式结尾,他们不希望博得眼泪,只希望博得赞美和敬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适应草原民众的审美心理和欣赏习惯。
第三,崇尚自然。人与自然自由完美统一是草原文学最高的审美追求。草原文化就其本质而言,它既不同于中原农耕民族的伦理型文化,又不同于西方商业和工业民族的征服型文化,它是一种以游牧生产方式为基础的生态型文化。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它不像伦理型文化那样相对注重人而轻视自然,更不像征服型文化那样把人和自然绝对对立起来,并以征服自然为目的,而是尊重自然、崇尚自然、强调人与自然共生共存。正如吴团英在《 略论草原文化研究的几个问题 》一文中指出的那样,以游牧生产方式为生计的历代草原人民,“不仅将人当作自然的一部分,而且将自然当作敬奉的对象,以一种敬畏和爱慕的心情崇尚自然,护卫自然”。正是由于敬奉自然,他们“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当作一个重要的行为准则和价值尺度,一以贯之,使之能够在知、行统一上得到升华,成为草原民族最宝贵的文化结晶”。草原文化这种“崇尚自然”的精神对草原文学的影响十分深刻,使其将追求“人与自然自由完美统一”视为最高的审美追求。就其内容而言,它以形象的方式展示草原民族对自然和社会关系的观念;就其形式而言,它不仅以艺术的方式表现社会生活、民族个性及民族大众的心灵世界,而且还是草原民族审美感觉、对美的尺度的把握以及艺术想象、艺术表现等多种规定性的对象化结果。草原文学的人与自然完美统一特征是草原民族游牧狩猎生活对自然界完整统一的对象性关系的产物。
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特征,是草原文学最显著、最本质的特征。这一特征在草原文学的各类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如《 敕勒歌 》所描绘的天地人相融为一的美景,蒙古民族长调民歌那种让人荡气回肠、似乎歌者本人已经彻底融化到蓝天白云、茫茫草原之中的辽远意境,无不是人与自然自由完美统一的具体体现。内蒙古当代小说出现了以表现现代文明历史境遇中蒙古族及其他少数民族的生存焦虑、生态危机的所谓“后草原小说”和“新草原小说”。这些作品,如白雪林的《蓝幽幽的峡谷》、阿云嘎的《黑马奔向狼山》、乌热尔图的《昨日的猎手》、萨娜的《达里玛神树》、里快的《狗祭》等,都不同程度地流露出眷恋草原森林的情感,对渐行渐远的大自然表达着祭悼的情怀,表达着当代草原作家们敬畏自然崇尚自然的审美姿态。
第四,“草原文学”有其常用的独特的表现手法。
( 1 )“草原文学”最主要的表现手法是抒情。草原民族历来以抒情的韵文作品为主要形式,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创造了从萨满祭祀神歌开始的抒情传统以及祝词、赞词、箴词、箴言、颂诗等其他民族所没有的独特的抒情文学样式。
( 2 )韵散结合是草原文学独特的表现手法,从古代诗歌谣谚到现代诗歌,这些擅长于表达激情的韵文形式特别发达,这与草原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以及阿尔泰语系的语言特点不无关系。
( 3 )神幻浪漫也是草原文学的创作方法。草原文学,特别是英雄史诗一般都以神幻浪漫为主的创作方法、类型化的形象描绘以及动静结合的夸张渲染和精雕细刻,来讲唱和描述英雄的故事。
( 4 )对自然万物人格化和“兽形类比”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