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飘飘
那年秋天,兄弟俩比翼双飞,同时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人家都说,好样的!可他们却不得不接受另外一种残酷。一贫如洗、负债累累的家,是说什么也供不起两个大学生的。
背着大人,兄弟俩争得面红耳赤。
哥说,你上学吧,这农活,你吃不消的。
小弟死也不干,理由是他比哥小,过几年再考也还有机会。
争执不下,哥说,那就抓阄吧,不许耍赖。
抓阄是老游戏,兄弟俩从小就爱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难以取舍的问题,从未失效。
哥做好两个纸团,说,抓到“有”字的上大学,抓到“无”字的种地。小弟很满意的抓到了“无”字。哥苦笑一声,把自己的那个纸团扔进了火炉。
哥走的那天,小弟一直帮他把行李扛出了村口。等哥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中后,小弟趴在铺满秋叶的黄土地上,放声痛哭。
圆了大学梦的哥整日里寡言少语,他觉得太委屈了小弟。直到两年后小弟进了军营,当上了班长,还在信中说他很可能会被保送军校,哥的愧疚才少了一些。
又是一个黄叶飘飞的季节,已经开始准备毕业论文的哥接到了来自军营的噩耗。小弟在执行一次特殊任务时光荣牺牲。
报纸上报道了小弟感人的英雄事迹。副班长和小弟争着带人去堵截一伙带着枪支的罪犯,小弟就让他和自己抓阄。结果是副班长抓了个“无”字,小弟把自己那个纸团往衣袋里一塞就匆匆而去。
清理遗物时,战友们翻到了那个纸团,里面写着的,竟然是一个“无”字。
哥看完报纸后昏倒在地,醒来后,他望着小弟所在的方向,嚎啕大哭。
秋叶飘飘。没有人知道,哥当年扔进火炉的那个纸团,上面写的也是个“无”字。
秘密
年底的时候,童童跟叔讲了一个秘密。那时候寒风刮得正紧,叔戴着厚厚的皮手套,驾着摩托的手还是冰冰凉。
我妈说要给我寻个新爸爸!我打死也不!童童说完就觉得有些后悔,她把小脸紧紧儿的贴在叔那宽阔的后背上,将一张俏皮伶俐的小嘴翘起老高老高。
叔忍不住就笑了,而且笑的有点开心,这让童童很生气。作为补偿,叔答应自己也告诉她一个秘密,不过要等过了春节以后。童童知道他在卖关子,但也不追问。叔说过,警察是最遵守保密条例的。
他们是邻居。叔家里除了父母再无他人,所以他们都把童童当做自家的孩子。三年前,童童爸爸因病早逝,叔就负责起了接送童童的任务。派出所与学校顺路,时间也差不多,从学前班到现在,两人一直配合得很好。
眼看着春节就要到了,童童还在耐心地等待着叔的那个秘密。
这时的天气却越发地寒冷,让过惯了暖冬的南方人感觉一下子被赶进了北极圈。先是接二连三地刮风,直刮得天地之间一片苍凉。然后就没日没夜地下雪,铺天盖地,像是要把一切都吞没。水管堵塞,电灯不亮,公路、河流,几乎所有会动的东西都凝固了。南国土地上的几十座大城小镇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心理防备,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冻成了些大大小小的冰窖。
刚开始童童还很兴奋,乐呵呵地跑去找叔给她堆雪人,但很快她就失望了。
头几天,叔总是天不亮就全副武装,扛着把大铲子急急的往外赶。他那辆闪着彩光的摩托早已用不上。但是叔说了,等忙完这一阵,准给她堆一个笨呼呼的大雪人,还要提前说出她想知道的那个秘密。
雪一直在下,好像根本就不想停。叔忙得一天更比一天紧,后来就连晚上也没能回家。妈妈说他们到高速公路上去了,听说那里很乱,很多人都需要救助。
童童只好继续耐心地等。她相信,冰雪一定会融化的,当春回大地的时候,她还要搭着叔那辆闪着彩光的摩托,靠在他那宽阔温暖的后背上去上学呢。到时,她还要告诉叔另外一个秘密。一想到这,童童的心口就会咚咚咚地跳。
暴风雪终于退却了。亘古的太阳把久违的温情重新洒遍了南方,人们在欢呼雀跃中把冰冻已久的豪迈尽情的燃放。
可是叔却再也没有回来。他带着无限的深情,带着许多留念与牵挂,把忠诚和荣誉定格在了那片冰清玉洁的土地上。
妈妈再也没有提起过“新爸爸”的事。童童常常默默的想,叔要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
童童发现自己的心口又在咚咚咚的跳了……
乡长大贵
大贵刚刚打开办公室,跛脚二爷随后就摸进来了。
二爷是大贵的养父。当年一场大水,冲毁了房屋,冲走了爹娘,二爷跛着一双脚,拼了老命硬把大贵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后来为供大贵读书,二爷又让自己亲生的二贵早早的辍学摆地摊儿,为此二爷没少受埋怨。
如今二爷老了。二贵没文化,又拖娃带仔的,就靠打零工挣几个小钱,还不够养家。
二爷这几年一直在申请低保,却一直没得到。现在大贵当上了乡长,二爷想这事儿也应该办成了,不料大贵的回答却令他很失望。
“爷,您有我这个领工资的儿子,现在还轮不到。您要用点啥,管我要就是啊?”
大贵说的没错。这孩子打工作后就没少给过二老钱,而且还一直承诺要给他们养老送终。只是几次三番之后,二爷就鬼火了,他知道大贵是顾面子,怕别人说闲话。
“你少跟老子摆谱!我问你,那些开着酒楼、砖厂的又咋轮到的?还有你前头那些当官儿的,他那三亲六戚又咋轮到的?你不给办我就天天来,老子倒要瞅瞅,是哪门子人才会轮得到!”
大贵语塞。眼下,他正要清理前届政府遗留的烂摊子。比如这低保,就有很多该领的领不到,而一些日子过得淌油的,却凭着各种关系,心安理得的糟蹋着国家拿给穷人的最低生活保障。
大贵有心要还民以公道,也就只得委屈了二爷。
二爷很倔。自此,大贵给钱他不接,嘴上还不饶人:“老子只要国家发给穷人的,不要你这大乡长施舍的。”
二爷隔三差五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政府小院儿跑。大贵扛不住,只好妥协,但前提是二爷不能拿到外面去说,钱也只能由办公室的吴主任代领。二爷嘴上应着,心头却嫌大贵假正经。
二爷终于如愿地领到了低保。他一得意,竟把事情给说漏了。后来他听说好些不合条件的都被取消了,这才后悔真不该难为了大贵。
有人说要告倒大贵。二爷着急,连忙又往政府小院儿跑。
“大贵,你快把我的也取了,误了你的前程,可不得了。”
大贵满不在乎,好像屁事也没有。
“爷,您本来就该领的,我只是您的养子,随他们告去。”
县纪委果然对大贵进行了认真的调查。最后的结论是,大贵在纠正最低生活保障的既往错误时,坚守原则、不庇亲友,应当予以表彰。
二爷这才放了心。不过时间一长,老头儿就又有想法了。既然上面都说我没沾你的光,我干嘛还要遮遮掩掩的让别人去代领?他又跑到乡政府,想把这事儿给大贵说一说。
大贵不在,小院儿里乱哄哄的。吴主任说:“二爷,我正找您,大贵出事了……”二爷被扶上车,大伙急匆匆地朝县医院赶去。
大贵是在指挥排除危石时被砸着的。手术前,他要求与吴主任单独谈点事。大家出去后,大贵说:“我就算……就算下得了手术台,恐怕也下不了轮椅了。请你帮帮忙,尽快……尽快把我爷、娘的低保办好,这回……这回他们够条件了……”
二爷紧贴在门框上,老泪纵横,像一帧苍凉的图画。当初他一个劲儿地逼着大贵,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大贵的爱人是临时工,有心脏病。大贵的孩子正在念三本,再加上老两口,二爷怕他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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