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是我的柺杖,拄在我体内,支撑着我血肉的重量。
有时为了省力,或者借力,我又会拄着一根木制的或竹制的柺杖。
一个从内部,一个从外部,给我提供便利。我依赖前者,但也不可避免要依赖后者,倘若我走在黄昏的路上。
但我十二万分清醒,我还有一根灵魂的柺杖;也十二万分清醒,拄着灵魂的柺杖行走,才能行得端,走得正,永不迷失方向。
拄着灵魂的柺杖行走,信念才能像早晨的阳光一样明亮,意志才能像钢铁一样坚硬。拄着灵魂的柺杖行走,脚步风行水上,灵动自由;憧憬红梅夜发,暗香浮动。
动,如风回旋,如雪飞舞,如云飘逸。
静,如树挺拔,如山耸立,如佛禅定。
奔,如泉流潺潺而下,如车轮萧萧向前。
跑,如马蹄驰过大野,如闪电划过苍穹。
我可以扔掉柺杖,放下骨头,但灵魂的柺杖,必须时时在手。
即使没有前者,只要还拄着灵魂之杖,我仍能穷天地之浩瀚,溯太虚之飘渺。
拄着灵魂的柺杖行走,我是天地光阴之小小逆旅。
拄着灵魂的柺杖行走,我是百代岁月之堂堂过客。
站到我一边
走着,走着,狗尾草站到我一边,低头弯腰的样子,多像我谦卑的少年。我一伸手,一把二胡便做成了,虚拟的音乐在耳畔回响,带动云舒风卷。
野刺花也站到我一边,苍白的脸色,像大病初愈的女孩,单纯的花瓣,一如她的性格,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蒲公英好不容易站到我一边,但又把持不住自己,一阵微风掀起它的梦想,远行,挥动小伞,与我揖别。
酸莓也站到我一边,多么小家碧玉,虽无甜蜜,却一次次被乡下嘴馋的孩子双手迎娶。喜鹊飞快站到我一边,唱着高调,让我仰头它的自负。牵牛花吹吹打打站到我一边,我对它颇为轻视,它对我情有独钟。
还有榆树,坚定地站到我一边,翠绿的浓荫像一件超级衣袍,裹紧我的瘦弱,我的欢喜。
我放养的黄牛,脚踏实地站到我一边。夕阳里,像一尊纯金;我坐在纯金之上,被落辉描绘,被暮色勾勒,成为一条河流珍藏的水墨。而今,早已拍卖给了岁月,握着回忆的门票,可以观赏,但永远无法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