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有幸到江苏溧阳天目湖景区兜了一圈,不敢说有多少收获,但感触颇多。
濒临湖区后,随导游的脚步,先参观了状元阁。状元阁坐落在半坡上,阁高三层,就其规模,算不上壮观,但很厚重。底层黑色大理石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是唐代以降江南地区历朝状元名录。二层、三层换用木牌,所刻内容大同小异。这些名字是辉煌的,炫耀的,曾如雷贯耳,但现在都无声地敛在木牌上、大理石上,像一只只翅膀,飞过漫长的历史岁月,栖息在游客眼前。名字大都陌生,偶有眼熟,他们承载着多少精彩的故事,唯有依赖我们的想象了。
踏上游轮,荡开一湖碧波,朝岛上进发。临窗而坐,湖风吹面,薄阴天气,不时飞几粒雨珠溅在脸上,倒是增添了游湖的情趣。可是人多,登船排队时,那九曲回环的“之”字形人流,着实让人心烦。如果说天目湖真是一只眼睛,看见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汇成一股大潮,在她的耳畔喧闹,她该诧异了。她明澈的目光会不会揉进忧郁,怡然的心境会不会因之添堵,我不敢定论。
龙兴岛是生态的,若每个周末都遭遇如织人流大潮的冲洗,那生态还能保留多久?走进松鼠园,在嘈杂人声中,我没有看见松鼠,大概是被眼前的阵势吓着,而藏得不见踪影了吧。即使游人不多,也应该不吱声,放轻脚步,在和谐宁谧中,和松鼠对视,增加信任和理解,但这样的境界,早已在游人的大呼小叫里,荡然无存了。
到乡村田园岛时,随处可见的水碓、石磨、木杵、水车,又将我们的思绪拽回漫漫农耕岁月,那种慢和宁静,已然逝去。在今天一派喧嚣的后工业时代,这些古老的陈设,已显得有些刺眼和不合时宜了。在这里什么竹文化、茶文化、酒文化,各类招牌广告,不断抢夺我们的眼球,还有各种吆喝,诱惑你去品尝、去购买。在这里似乎一切都文化了,但一切又都不文化了。在我开来,真正的文化是静静的生成,是别具匠心的创造,不是轻易的模仿,更不是快速的打造。当一切都蒙上功利的色彩,染上商业的气息,文化便沦丧了,变味了。
这让我想到上午游览南山竹海的情景。南山在竹海上大做文章,确实闯出了一番新气象:衍生竹文化,驱动竹经济,也已走在了前列。珍藏栩栩如生工艺品的竹雕馆,精心设置的人鸟对话长廊,还有矗立巨大寿星铜雕的寿文化广场,无不给游客带来兴奋和冲动。但我分明看到八哥都厌倦了,面对熙熙攘攘的人流,此起彼伏的撩逗之语,八哥只能漠然;倘若哪只八哥好客,不消半日,它的嗓子肯定冒烟,肯定喑哑。而半山之上不停轰鸣的缆车和喇叭,也正在剥夺小鸟天堂的安宁,这不能不让人隐隐生忧。
山脚下一个个地摊,堆满新鲜的竹笋,摊主正低价向游客兜售;商店里各种竹加工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牢牢地招揽着游客。面对南山3.5万亩竹海,这些确乎是沧海一粟。竹子取之不竭,但十年之后,百年之后,竹海还能让我们的经济扬帆远航吗?我不敢盲目乐观。
有趣的是这里的招牌“竹海弟一家”“吴越弟一家”,两个“弟”都没有“竹”字头,道理似乎很清楚,不用多说,可转而一想,它是否也是一种昭示:有一天,这里将真的无“竹”。
有人说森林是大自然之肺,那么我们如何保养,才能使它不肺衰竭呢?也有人说湖是大自然之肾,那么我们又如何才能使它免遭污染,不患病,不导致肾衰竭呢?
这是一个难题。尤其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处处瞄准旅游经济,动辄大规模上马,而又不知节制,一味追求如火如荼开发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