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鼻山:迷离我初来乍到的向往
刺猬。老鼠。大象。各有各看,各有各说。
我倾向于后者。一头大象雄立江边,俯身低首,鼻饮两江。
桃花江北来,漓江北去,在此相遇,握手言欢。
爱情岛是一个公园。我逡巡其间,既不开花,也不结果,灵验的风水对我已属多余。
象鼻山,塔山,穿山:隔水相望,一字排开。
水月洞,穿山洞:洞察天宇,日月生辉。
还有四湖,湖来湖去,湖去湖来,集山水灵气于一身,湖面氤氲的水气,迷离我初来乍到的向往。
伏波山:我向马援将军借福
榕树撑开大伞,为我遮风挡雨,它的好意,让我由衷感激。
忽见伏波将军马援驰马引弓,英姿飒爽,我便移情别恋,倾心伏波将军之“伏”。滔滔漓江,至此便收敛了凶悍性情,变得平心静气,服服帖帖。因此伏波将军,又名静江军,一个“静”包含了多少英雄豪气!
伏,即福也。请原谅我迷信自私,走到哪都喜欢多沾点福气;再请原谅我的不恭,走上前去,搂着伏波将军的肩膀,照了一幅合影。
顷刻间,将军的镇定,我的轻浮,将军的辉煌,我的黯然,被镜头锁定,被挺拔的伏波山衬托,煞有介事。
千人锅边,我反复摩挲,不点一炷香火。
大铜锣旁,我手持木槌,做着虚假动作。
大铁钟下,我轻轻敲击,余音袅袅,绕山梁不绝。
还珠洞前,我搔首弄姿,双手抱定自我。
这一切,都被对面的独秀峰看在眼里,默默无语。
叠彩山:我讨三彩而返
叠色彩,显而易见。
叠精彩,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康有为曾在此讲学,可我迟来百年,无法领略当年他声动历史风云的精彩。
陈毅元帅“愿作桂林人,不愿作神仙”的留言,五十年后,与我的心情不谋而合。
沈尹默老先生的题刻,默字下总少一点,他的虚心,让我辈心生愧叹。
进洞,但见宋代石佛栩栩如生,可每一尊都微露修补的破绽。
出洞,又见清代官员郭四经的草“寿”,上面是大写的“一”,下面隐“百”,意即“百寿”,且一寿百寿,百寿恰好万岁。马屁如此高妙,阿谀浑然天成,正合老佛爷欢心,因此他讨得官升两级的彩头。
他讨走了全部彩头,即便我登上山顶,也只能空手而归。
但我的眼睛,意外地讨得桂林风景之彩,身子讨得漓江清风之彩,肺腑讨得漫山树木散发清香之彩。
我讨得三彩而返,却不用担心触官场霉头,幸甚至哉!
七星岩公园:北斗我们的笑声
为图方便,我们走七星岩公园的后门。
骆驼峰心有灵犀,早在那等着我们合影。也可以站在此处发表演讲,像美国克林顿总统一样光彩照人,可我们是普通游客,人微言轻,没有什么政见高见要宣讲。大胆站到演讲石旁也只为图个留念,让镜头再一次发表我们的身影和笑脸。
人工瀑布贵如工薪,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竟将此处闹得“风生水起”。
“华夏之光”广场,十六年前迎得香港回归,至今还沉浸在民族大喜之中,摸一摸世纪之鼎,还能感受到当年举过欢腾的重量。
“芙蓉石”真乃聪明绝顶,举一幅“毛泽东思想万岁”标语,便躲过了上个世纪被夷为平地的浩劫,所以才有今天,神采奕奕,接见我们这批远道而来的游客。
七座山峰曲曲折折,排成人间北斗,也正好北斗了我们此起彼伏的笑声。
伫立花桥桥端,我俯瞰小东江水面,隐隐可见:阿牛哥一叶轻舟载着刘三姐,唱着袅袅山歌,朝他们的爱情驶去。
波光水影,荡漾着我们的回想。忽然想到园中百年金桂,倘若我们迟来半月,适逢中秋,桂枝飘金,暗香浮动。桂为月中桂,人为桂下人,多么惬意,可我们不请而来,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阳朔漓江:抻开烟雨迷蒙的水墨画卷
此刻,漓江已是一幅水墨长卷,被江流缓缓打开。
山峰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笔,点缀在两岸,惟妙惟肖,千姿百态。
“三分形象,七分想象。”隽永回味,蕴藉无穷。
又逢烟雨,烟雨泼墨,我们乘竹筏畅游在漓江之上,近看如工笔写意,远眺似大师水粉。马达和闪光灯,不时添加声光,闹中取静,陶醉一张张笑脸。
心跳突突,随着搜寻的目光,不断盖下鲜红印戳,珍藏“甲天下,也甲桂林”的阳朔山水美景。
搜尽奇峰打草稿,可我笔下流淌的文字,绘山,山失色,绘水,水无声。
不能尽漓江山水之神妙,只能被它的神妙推动,上下五千年,做一小时神魂颠倒的游客。
银子岩:九曲回肠,游历在大山的丹田
这边,荔浦芋头还在脑海中咀嚼和回味;那边,银子岩已窜入眼帘。
银子岩,大山之胃,大山之腹,大山之丹田。
我们列队被它吞入,九曲回肠,在它的丹田里游走。
石钟,千百万年光阴,一滴一滴垂落,银白如霜,似雪,若乳。
石乳,完美发育:少女乳房,少妇乳房,母亲乳房,赤裸在我们头顶,哺育我们的目光,哺育我们嗷嗷的想象。
石笋,历经千百万年生长,仍在含苞,如若参天,不知还要多少时光的沃壤。
不止如此,还可以发育瑶池仙境、雪山飞瀑、独柱擎天、音乐石屏、龙胜梯田、万里长城、四世同堂、孔雀迎宾、金狮送客……发育一切奇景,发育一切诗情。
混元绫伞,万年之谜。人类的思考,至今还摸不到边际。
世外桃源:重温陶渊明田园之梦
这里不是武陵,却有比武陵更美丽更真实的世外桃源。
我们不是打鱼人,却比打鱼人更幸运:又重返人间天堂,世外仙乡。
一艘游船撑着我们,劈清波,斩绿浪。须臾,便得一山,山有洞口,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船,船行百十米,豁然开朗。有良田翠竹,村庄渔夫,河边蹲满浣衣之妇。桃花灼灼,柚果累累,青山座座。
亭台。水榭。鼓楼。绣球横飞,好运到手。
土织工艺,让我们重读农耕文明恬淡画图。
陶令不知何处去,空余闲堂任流连。当我们在一间间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中穿梭,古也,今也,人也,仙也,神情恍惚,重温陶渊明田园之梦。
过风雨桥时,导游说不能回头,这我很容易做到。
过风雨桥,一家人必须肩并肩,手挽手,可我只能望桥兴叹。
只身一人,在风雨桥上,我惟有踽踽独行。
二0一三年八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