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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沧桑:遥远的王
    • 作者:苏沧桑 更新时间:2013-11-07 04:00:32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286



      公元1142年除夕夜,临安(现杭州)大理寺。
      一杯毒酒穿肠而过,该有多痛?
      比母亲将“精忠报国”四个字一针一针刺在背上还痛吗?
      比目睹山河飘摇时一声“还我河山”的嘶吼还痛?比“莫须有”之罪还痛?比严刑逼供还痛?比39岁英年最后的绝笔“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还痛吗?
      毒酒穿肠而过,在冬夜彻骨的寂寒里,岳飞轰然倒下,大地开始颤抖,整个南宋开始颤抖。
      30年前,母亲用我的第一笔稿费,买了4轴巨大的字画,挂满了3楼雪白的一面墙,从左到右,第一幅是岳飞的《满江红》,然后是苏轼的《赤壁赋》《水调歌头》,还有一幅我忘了。
      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我在心里一字一句地默诵着那些字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念着念着,我听见一个懵懂少女心里有一个声音说:我爱他。
      那时候,故乡靠山的南窗吹进来一阵一阵春风,混合着从山的另一边飘过来的海水的气息。那时候,我还没有去过杭州,不知道岳飞就葬在那儿,我也没有去过比杭州更远的地方,无法想象与江南小镇截然不同的大漠孤烟、飞沙走石、铁马金戈的时空。可是,那时候,我日日夜夜念着这首词,看到他一次次从那幅字画中走出来,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他帽子上的红璎珞随着阵阵南风微微晃动。我在课外找寻他的《小重山》《五岳祠盟记》,在历史深处,找寻有关他的一切史实或者传说,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想知道那个人的一切。是的,假如我是一个古代的女子,假如我可以爱一个男人,那个人就是岳飞。
      不仅因为他是旷世奇才,他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战略家、军事家、抗金名将,是世界历史上胜率最高的将领之一,是两宋以来最年轻的建节封侯者,他还是书法家、文学家,最重要的,在一个少女心里,他是一个懦弱时代最阳刚的男儿,也是最有魅力的男人。
      公元1103年普通的一天,河南汤阴一户普通农家的屋顶上突然掠过一只大鸟,飞鸣着,盘旋着,与此同时,屋顶下一个男婴呱呱坠地。这户岳姓人家便给他取名“飞”,字“鹏举”。岳飞长大成人时,正值宋朝危亡之秋,20岁应征入伍,临行前,母亲姚氏脱下他的衣服,在他的后背刺上了“精忠报国”4个字。
      带着那4个字,他出发了。他是一个伟男子,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能左右射”,他武艺绝伦,勇冠三军,毫无悬念地不断得到赏识和重用。绍兴四年(1134年),他第一次北伐大获全胜,被擢升为清远军节度使,全军将士欢欣鼓舞。那是一个秋天,骤雨初歇,江山明丽,本该志得意满的他,却陷入了更深的忧虑。他深知宋高宗一心议和,收复失地、洗雪靖康之耻的志向难以实现,凭栏远眺,感慨万千,一首气壮山河、传诵千古的名篇《满江红》脱口而出。
      《满江红》余音未了,果然如他所虑,无论他怎样努力,担忧仍然变成了事实。绍兴十一年,金国再犯淮西,岳飞率领八千骑兵驰援,而朝廷一味求和。金兀术致信秦桧,凶相毕露:“必杀岳飞而后可和。”岳飞被召回,以“谋反”罪被关进了临安大理寺,受刑审、拷打、逼供。然而,自始至终,秦桧一伙找不到任何证据。韩世忠曾当面质问秦桧,秦桧支吾其词“其事莫须有”。韩世忠当场驳斥:“‘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天下不服又有何用?公元1142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夜,高宗下令赐死岳飞。岳飞部将张宪、儿子岳云亦被腰斩于市门。
      不知道那个除夕前的夜晚,是否有大雪纷飞,是否有寒风彻骨,是否有亲近的人为他送行?临刑前,岳飞什么也没有说,提笔在供状上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8个大字。曾经,他的书法章法严谨,意态精密,又畅快淋漓,龙腾虎跃,气韵生动,此时,墨字无声,一笔一画,都是力透纸背的悲愤呐喊!而那一声呐喊纵然惊天地泣鬼神,却撼动不了整个飘摇南宋的懦弱。
      岳飞轰然倒地。夜深人静时,一个叫隗顺的狱卒冒了生命危险,将岳飞遗体偷偷背出杭州城,埋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旁。直到死前才将此事告诉儿子,并说:岳帅精忠报国,今后必有给他昭雪冤案的一天!
      岳飞沉冤21年后,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宋孝宗即位,重振北伐大旗,下诏平反岳飞,加封谥号,改葬西湖栖霞岭。从此,一个最刚硬的男人,睡在了最柔软的母亲怀抱般的西湖山水里。西湖山水像一下子装进了主心骨,变得沉甸甸的了。
      18岁,我来到了杭州,栖霞岭下,拜谒了岳坟,拜谒了心中的那个王。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这是西湖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我离他这么近,中间就隔着一堆土,一些空气,或者一阵风而已。一阵风吹过来,他石砌的坟头上一棵青草微微晃动,又一次,他从我年少时那幅南窗边的画轴上走下来,站到了我面前。
      我的眼睛立刻湿了。
      又一个18年以后,或更多年以后,我常常开车经过西湖北岸,经过岳坟时,常常,我会摇下车窗,远远望向岳坟门口人山人海的更深处,问候我心里的王。岁月早已风干了我年少时的眼泪和梦想,我的眼睛告诉我,如今,这繁华喧嚣的真实世界里,再也不会有岳飞这样的男人了,更不会有很多女孩像年少时的我那样,奢望嫁给他了。
      因为,嫁给他,做他的亲人,幸福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他的全家都只能穿粗布衣衫,有一次,妻子李氏穿了件绸衣,岳飞便说,皇后与众王妃在北方过着艰苦的生活,你既然与我同甘共苦,就不要穿这么好的衣服了。自此,李氏终生都没有再穿过绫罗绸缎。
      念他劳苦功高,宋高宗曾要在杭州为他建造豪宅,岳飞辞谢说,北虏未灭,臣何以家为?
      他乐善好施也就罢了,还经常化私为公,有一次,命令部下将自己家“宅库”里的所有物品,除了皇帝的“宣赐金器”外,全部变卖,交付军匠,打造良弓2000张以供军用。南宋对军队犒赏极厚,岳飞从来不取一文,全数分给将士。
      他的子女丝毫没有沾过父亲的光,必须“自立勋劳”,每天做完功课后,还必须下地劳作,除非节日,不得饮酒。长子岳云屡立殊勋,岳飞却多次隐瞒不报。直到风波亭事件,却遭父亲连累惨死。
      但是,难道他不爱他们吗?答案也是否定的。
      他不纵女色,旁无姬妾。蜀帅吴介曾试图以子女交欢,送名姝国色,被岳飞送还,说,国耻未雪,皇上都不安宁,岂有将士先取乐的道理!
      他是极孝顺的儿子。母亲病了,他“尝药进饵”,母亲亡故,他赤脚扶棺近千里。岳飞说:“若内不能克事亲之道,外岂复有爱主之忠?”
      他爱兵如子,爱民如子。与将士同甘苦,常与士卒里地位最低下的人同食。士卒有伤病,岳飞亲自抚问,士卒遇到家庭困难,他让相关机构多赠银帛。将士牺牲,厚加抚恤,妻子李氏也时常慰问将士遗孀。如此赏罚分明官兵同心,自然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家军所到之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民众无不欢欣。
      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他幸福吗?答案一定也是否定的。
      岳飞虽是武将,但心思敏感,文采横溢,一个特别有才华有思想有抱负的人,注定一生都是寂寞的。他浴血沙场,赤胆忠心,不为功名,只希望得遇明君,实现抱负,却一腔热血空付东流。一首《小重山》便是这个寂寞英雄的内心写照: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陡见这一句,以为是深闺秋怨,谁能想象,这一句无奈之叹,竟出自真男儿岳飞之口?
      多年以后,赏识他的明主登基了,太迟了。
      100年以后,1000年以后,无数景仰他的人来了,各种肤色的知音站在他面前,然而也太迟了。
      18岁冬天后的那个春天,我开始了初恋。
      北山路,岳坟旁,有一个店叫香格里拉,是当时杭州最好的饭店。他第一次带我出去吃饭,去了香格里拉的一个咖啡厅,一场烛光晚餐,第一次吃到冰激凌香蕉船,味道甜蜜而复杂。
      夜色深沉,西湖如历史般凄艳、凝重。烛光朦胧,我眼前的那个人也面目朦胧。那时,我不知道他最吸引我的到底是什么,阳刚?自信?霸气?仿佛都是同义词。我想,也许,都和那个永远在我心里、那一夜睡在我们不远处的那个王有关吧。
      公元2013年春天一个下雨的午后,一群少女从西湖北山路两岸咖啡落地窗前的雨幕中唧唧喳喳穿过。如今,她们的偶像是谁?她们心里的王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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