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得多好,太阳的脸红彤彤的,大地氤氲着热气。不知不觉里,人们放松了戒备,帽子摘了,羽绒服脱了,单衣上身,稍微活动几下,浑身就汗涔涔的:季节已然跨过冬天,牵到了夏的衣襟。
樱花怒放,玉兰吐蕾,杨柳挂绿堆烟,好一派人间春色!屋外草坪上,猴头,地菜,黄花,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花草,都怯怯地露出头,舒展开身子,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试探,抑或在顽皮挑逗。四周树木葳蕤生光,仿佛吃了壮魂丹,或多饮了几杯,压抑不住心头的亢奋。桃花含苞,如一群淑女齐集枝头,单等一声号令,便开始争奇斗艳。
鹧鸪啼春,许多人怕听。不知是嫌它唱词老调,节奏缓慢,还是情调感伤;一如某些古老的乡村艺术,观者寥寥,传承乏人。想到此,再听林荫深处鹧鸪之啼,似乎更多了一份悲戚。
麻雀轻盈盈、慢条条的,从空中落下来,在场地上跳来跳去,仿佛慢三,很是悠闲。麻雀,这些乡间的土著,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变换,时代的节奏如何加快,它们都过着简单安逸的生活。每天叽叽喳喳,家长里短,烦恼不增,快乐不减,平和的心态,安详的神色,朴素的装扮,俨然绅士风范。
枝头黄鹂欢歌。声调高处,像是在朗诵,捧着春天刚发的课本,虽浅浅几眼,但早已谙熟在心;声调低时,又像是在唱经,何处抑,何处扬,何处顿,何处挫,把握得恰到好处,如此唱经,若不是阅历丰富的老禅师,也一定是聪慧过人之高徒。忽然风格一变,仿若情歌对唱,此起彼伏,一来一去,只几个回合,便已风生水起;它们两声合一,如出一喉,仿佛已练功多年,合作多年,默契的程度,令人拍案叫绝。
春江水暖了,鸟儿在沙汀上嬉戏,鱼儿在浪花里畅游。田畴土温了,花、草、虫、藻,一夜之间,都找到了舞台,你蹬腿,我伸腰,他亮喉,精彩纷呈的表演,掀起一波又一波春潮。
空气清新了,微风一吹,各种花草的芬芳,各类泥土的气息,来不及分辨,已蜂拥而过你的鼻息。偶尔混着肉香、酒香、菜香、饭香,恍若一支人间烟火味的大军,浩浩荡荡,进驻你的五脏六腑。
夜色降临,月上东山,皎洁的月光温和、慈祥,而又略带羞涩,如陌上采桑之罗敷,市井当垆之文君,贤淑文雅,楚楚动人。
满天星光恰如情人的眼眸,明亮深邃,怔怔地看着你,让你禁不住心驰神荡。
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差遣,风也变得知温柔乖巧,不再割人脸,刺人骨,凉人怀。款款吹过,每一缕都那么可人心意,怡人性情,暖人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