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狂风雷电雨把手无寸铁的我打得落花流水，打成落汤鸡。

闪电就在我的周围闪，一道道是雪亮的，一道道是紫色的；有的一闪而过，有的紫色闪电闪着闪着在空中停上半秒，挂在那儿似的，漂亮无比又惊惧无比。

刚游完泳，太阳便躲起来了天一下凉起来，乌云一下子聚起来，不一会便有闷雷在头顶云间滚动。

“会不会下雨哦？”我问。“下什么雨”，爸爸干脆的说。我继续低头摘辣子，幻想着些美好的梦境。

“哦，雨来了…”妈妈漫不经心地说。我抬起头看向远处，果真下过来了。远处黑濛濛的，哗啦啦的雨声一路奔过来。

“孩子们还不跑”妈妈说，我抬起头来先是一愣。“孩子”！在妈妈眼中我们永远是孩子！而我每每回到家心理上一下子就变成孩子，无需转变，这就是家，家人！然后我问跑到哪里去，爸妈异口同声的说“么跑回家”。我先是大笑着说“怎么可能跑得过雨”，毕竟还有将近一公里路，随后低头不语。等着看到底能不能下下来，继续摘辣子。啼嗒啼嗒，雨急匆匆地打在叶子上，打在草帽上。“跑”，说时迟那时快，跑字还没说完我早就拎着一桶辣子向地头“大本营”奔去，比受惊的鹿还快。妹妹边叫喊着边配合气氛边奔过来，妈妈见状也忙过来帮我们避雨。伞，没带；雨衣，没带；只有一只空口袋，几片塑料薄膜。每人刚好分到一片，披在肩上，妈妈让我把口袋围着腰以下。我们跑到一排树背后，面着东面的群山避雨。天地黑得只有远远的南天有几点亮光，一条条山脉像云雨中巨龙南北延伸。我躲在树后把雨天如何避雨的教科书知识想了一遍，确定目前的位置安全。

雨越来越大，雷电越来越多，风越来越猛。树木在风中摇来晃去，草倒成一片，玉米树揺着摇着也倒了些，烟叶子断了不少，桉树的叶子在风中飞舞。看，居然还有一只蝴蝶淡定地迎风飞翔，一定是庄周！远处的天空中雨在乱飞，像狂草的笔墨，像游动的水。树叶上的水落在薄膜上凉嗖嗖的，开始感到冷。闪电像在比赛，一道比一道亮，一道比一道长，一道比一道久，还有紫赤练！雷声有轰隆隆拉过的，有震动天地的霹雳咵啦啦打下来，脚底的大地震颤不已，更震颤的是我的心。那一道雪亮的在百米外划过，这一道紫色的就挂在眼前，有的闪上三下，中间一下停上半秒，挂在哪儿似的，真是惊艳；那一波雷声刚在云间滚过，这一个霹雳便在头顶爆炸，心惊胆战，大地震颤！

我跟着风雨一起吼，一起唱，跟着雷声大声喊着某个名字，面向天空大声呼唤:我爱你！一遍又一遍。想必，不远处的妈妈听不清我喊的是什么，只知道我很激动。

突然，二十米外一道紫色的闪电挂下来，如此近，如此近！仿佛就在眼前，有生以来如此近！雷声随即在头顶滚过，要不是两手要拉着雨具早就双手合十。

在上海我曾想过，雷击人说是上天惩罚的事怕不会有了，也不会有人信，到处是装有避雷针的房子，躲在室内把玻璃关紧雨声都听不到，任凭雷公电母也找他不着。因为这种安全感，我也曾逼不得已做过些违心的事，说过些违心的话。现在我怕了，真的害怕，不过我想这些都是小事，我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件，想必上天会明鉴！这样想着到安心了，总体说起来我也算得上个好人吧！朋友，人总有一天会赤裸于自然，上天会对你做出最公正的决断！

爸爸不知何时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湿淋淋地回来了，衬衣脚和裤腿淌着几股小水，全身没有一块干的地方。这时我也才发现我的上衣湿了，脚开始发麻，身上开始发抖。我对爸爸说闪电好惊艳，爸爸饶有兴致地给我讲了三件事。

第一件，不久前也是这样的雨天爸爸和妈妈在我们南面一点的地理避雨，白花花的闪电只往我们对面，也就是东边的山谷击，爸爸说连他们也被吓到。后来获知雷电击杀了两窝蛇。雷击蛇这样的事我从小听得多了，也亲自看过击后现场，但是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原理。是否去讨教过物理老师呢，我记不得了。应该是没有，或者是没有得到答案，或者是被当做有神论者批评了一顿，总之，是没有映象了。

第二件事，村里一个人在帮人做了坏事逃脱法律制裁后不久在夜里雷电直打到家里，当时就吓得跪天求饶，直呼“老天爷饶饶我”，呼声惊动四邻！

第三件事，第二件中做坏事的人之一，也是在逃脱法律制裁后三年内，一天同别人在野外的毛草房避雨，雷公电母也是很准的击中他，当场口吐白沫，向天求饶，此后全身软弱无力。后两件事，几年前我早有耳闻，因为轰动一时，成为传统道德教育的经典…

父亲讲完，我体会得到他心底的安慰，那件事中他和母亲是悲剧的主人，是直接受害者，我鉴于是个孩子，免遭毒手，却也是深深受害的间接受害者。从犯们都一一遭到天谴，包括另一个从犯就在下雨前的小憩时妈妈才对我说在前几天的丧礼上人们在传说最近这名从犯去放羊踩到眼镜蛇，经过百般挣扎终于逃生。听过他们的话我不做声地沉思，主犯还在逍遥法外，那些脏官也还在逍遥法外，上天的取舍又是何意？

雨小了，爸爸说回吧。我们一致同意，于是举家回府。

我把拖鞋脱了，踩着泥水顺着山路回家。好多年不曾体验这年少时的滋味了，不知那时是快乐还是痛苦，大概是痛并快乐着！因为回忆里有大雨泥水里的哭声，也有笑声。童年嘛，哭着笑着就朦胧了。

二妈家的狗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二爹以为我游泳回去“大本营”时跟我走了。啊黄全身湿淋淋的，跑到前面二爹跟前叫两声，我因为赤脚路滑走得慢，落在后头，又跑回来我脚边叫两声，如此重复。我心里暖暖的。

“忘了带手机，不然我要把我这双脚拍下来”我说。“拍下来给人看？”妈妈问。我说是，其实谁还能认出这是一双裹满泥的脚！只是想，日后让自己看看，想想。

一路跌跌撞撞走进村，天黑下来了。满路是收工的人，路人都用诧异的眼光看我，有的直接就问我怎也会去吃这样的苦。我只说，生在这里嘛。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变成什么，我永远都是天地的赤子！一个对天理敬畏，对雷电畏惧的赤子！

三年干旱以来，几乎忘了高原雨的样子,味道，那些与雨有关的记忆都已深埋，包括自己生命里最初的云，也因此常常忘了那个最初的自己。

高原雨，感谢你曾经树起一个风雨中的我，又让我在今天找回曾经的记忆，和最初的自己。

高原雨哦高原雨……













李任，上海市杨浦区四平路2575号学员31队（南京政治学院上海校区），20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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