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

静止的冬天 白色尽头
据说有熊瞎子出没

身手矫健 拍人无数
一股旋风在林子深处辗转腾挪

我没去过白桦林
走出小镇是少年以后的事

我只听说呼喊声消失于雪野
失常的护林员提前向生活倒戈


◎储木场

铁道以北 大东头
堆积采伐回的一座座山

贼拉冷的天儿躲在山脚下
愿望升起蓝色火苗

那些落叶松 桦木 山杨原木
旮旯犄角被少年网罗树皮

日落西山 偌大的储木场
仿佛情人安放于背上的藤编筐


◎理发记

在那个平静的小镇上
我讨厌甚至惧怕三种人
他们都穿白大褂
不约而同 出现于同一条街上

国营食堂出售腻人的大果子
卫生院里弥漫福尔马林
理发店散发香皂水 汗臭等混合气味
铝盆里的浑水冒着热气
宽大的皮带上响起嗤嗤磨刀声

我差不多两个月赴一次刑场
那剃头匠叫我小黑子
嘴里说着笑话 不由分说
神速的一把摁住头 我不敢反抗
委屈的哭 仿佛丢失了什么


◎扑火记

流沙漫天 马蹄声碎
伴着高音喇叭 护林员 民兵
在七十年代的边陲小镇行色匆匆

仿佛多事之秋
回来的人 大都意味深长

隔着玻璃 远山深处火势告急
少年翻阅纸张 演义正酣
看见烽烟四起的古战场


◎经过，抑或离开

我必须承认 在滨洲线上
散落着很多有名字的无名小镇
火车经过时不屑于报站名
悄悄地停上一两分钟
遗憾就被遗弃在海拉尔以东

年少的狂野迅速膨胀
铁轨上的钉子 闪烁白光
被车轮印刷成雪亮的刀片
如出一辙 行驶三十年
生活的车轮将尖锐的梦碾平

我曾喜欢一瞬间的恍惚
正当火车缓缓启动
我必须承认 在春天
好像有什么突然扯住了衣领


◎火车 火车

从森林经过平原到丘陵
匀速疾驰而过
少年失去快意的掠夺

带走蒸汽 古老的铸铁
和忧郁的脸颊

从林业小镇到农业大县
铁轨上雪亮的小刀
不能将未来纵横捭阖


◎木刻楞

我的美丽的木刻楞 不是你
把我带回北方辽远的苍穹
又会是谁 中东铁路两侧
透过大片白桦林
我感谢悄悄降临的
万物的宁静
抖落积雪和俗世风尘
一脚踏进门斗
华美抑或朴素的门斗
我感谢 在零下30摄氏度
火墙令血液不会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