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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篱:上海叙事与女性写作
    • 作者:西篱 更新时间:2013-10-11 02:11:26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664
     
      在中国文学史上,20世纪的上海为女性写作贡献了不少奇葩。贵族出身的张爱玲,40年代在上海孤岛成名,是个文坛“异数”,她独特的文字的生命力,作品中拥有的女性之敏感和细腻,以及浓郁的古典美,她对世事人心了解的通透、对人物心理本质的把握等等,成为女性写作的一座高峰。而她传奇的经历和独特的人生态度,至今仍然激发着大众的狂热和好奇。

      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先后读到程乃珊的《蓝屋》、王安忆的《小鲍庄》,从此喜欢上这两位女作家。其中,程乃珊是最容易令人联想到张爱玲的。张爱玲是程乃珊母亲在圣约翰大学时的同学。对于4代人生存于上海的程乃珊来说,张爱玲的生活,作品中的那些人和事,正是她熟悉的昨天和历史。张爱玲在小说中随时随地描绘的清末明初的老洋房和西式洋房,程乃珊熟悉得很,并且,《色戒》中的南京西路,差不多是程乃珊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这些都不是奇迹,奇迹在于,虽然生活的年代有所不同,她们对上海这座城市了解的透彻、那种地缘情结,却是一样的。

      程乃珊的写作,就是从历史和情结开始的。因为从小生活在上海、香港两地,既有对上层工商、金融界生活的丰富阅览和感受,又经历过特殊时期的变故和磨炼,能够用另外的眼光来审视家族风貌与社会景象,她创作了《蓝屋》《金融家》《丁香别墅》《女儿经》《穷街》等作品。《金融家》讲述了民族金融家祝景臣的人生之路和豪门望族的喜怒哀乐,就是以她祖父的人生经历为蓝本。

      老电影艺术家秦怡称程乃珊为上海小资情调的开拓者,赞赏有加。“她眷怀洋场氤氲、咀嚼海上风华,不仅对上海滩的名门淑媛、少奶奶、歌女、影后、保姆、女工等风俗画卷了然于胸,更是以一位地道的‘上海Lady’标准要求着自己,衣衫不整不上餐桌、头发不梳不出门。”每次去香港,她都要去浅水湾大酒店喝下午茶,透过酒店的玻璃窗遥望浅水湾沙滩,醇香咖啡滑过喉咙,她的幻觉也和张爱玲作品中的那些人物、和自己作品中的情节融合到了一起。如果说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态度,那么,写作就是这种态度更为具体、也更理想的呈现。在她后期的纪实性创作中,《上海探戈》《上海Lady》《上海Fashion》《上海罗曼史》《海上萨克斯风》《上海女人》等,均取材于她所熟悉的生活领域。有人说:“她书写的旧上海,还原这个城市贵族的尊严,高雅而温馨。”她通过日常琐事和生活细节的细腻描绘,描摩出上海滩的浮世绘。而这些令人品味不尽的人情风俗和社会心理,乃是由具有文化自觉的生动有趣的文字传达出来的。

      王安忆的出身背景和程乃珊全然不同。王安忆的母亲,当代著名女作家茹志鹃出生平民,是从新四军队伍里成长起来。和同时代大多数作家不同的是,茹志鹃对严峻的现实社会政治生活深感忧虑和悲凉,并在创作过程中竭力对革命的宏大叙事进行回避,通过剪裁和净化处理,力求在虚构的理想化的日常人伦情感话语空间释放内心的焦虑。我坚信,茹志鹃面对文学受制于政治的清醒与思考,对她女儿一样是产生了深刻影响的。在王安忆的创作中,具有一种崭新的姿态,那就是在人类对精神心灵世界的构建过程中,永远为自我和人类的最大限度的自由而书写。

      去年9月,英国女作家A.S。拜厄特在上海,就当代女性写作,与王安忆有过一次令人难忘的对话。拜厄特说:“我不想写小女人的东西,而是想写对人的思想有解放意义的小说。”王安忆说:“女作家是一个感情充沛的存在,我觉得要比男性作家的感情充沛很多,也更关注细节,女作家的特质非常合乎文学的性质。我自己觉得很幸运,我是一个女作家。”“最初写作的时候都是因为心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感情需要抒发,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说,而且都是跟自己的经历有关系的。但是当你要成为一个职业作家的时候,显然是不够的,这个时候你的重点会从一开始的宣泄、表达,变成想要创造一个故事,而不仅仅是写自己的经历。”

      在我看来,王安忆在这里表达了女作家们都非常熟悉的经验,那就是从自我出发,自我实现之后对普遍的人的精神关注的渴求。这个渴求同时也是责任。

      王安忆也常被人们拿来与张爱玲对比,因为她们具有同样的生活背景、同样的敏感细腻,同样深谙滚滚红尘背后的世道人心。但她们亦是全然不同的。不仅王安忆与张爱玲不同,现在的王安忆和上个世纪的王安忆也不同。她的创作一直很有力量,在推进中有着新的变化。尤其是她的最新作品《众声喧哗》出版,给我们带来别样的感受。关注平凡生活中的芸芸众生,对个体生命与时代生活的读解,让我们和王安忆一起倾听了喧嚣的众声,目睹一个又一个独特的存在。王安忆在向故事妥协,她认为“小说生来不是伟大的,是世俗的”。

      是的,因为文学的世俗性,有人认为女性写作是一个不断争取的过程。还有人认为,女性写作就是反抗。无论是争取还是反抗,这样的作品我们见得很多,尤其是以身体为源泉的写作,在商品时代格外容易被消费和传播。但这种写作的格局,终究容易促狭。她们以文字为利器,实现了宣泄与批判,却无法达到王安忆的悲悯和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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