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东：

花朵遏制不住地开
树木靠着水边长，
蝴蝶和兰花
并着肩膀飞。
豫东的平原上
缺山少水，
房屋却很多
连在一起就是村庄
轻而易举就能
活上好几辈。
每间土屋子里
都会住着人。
傍晚时候
点炊烟，
鸡鸭进圈
小孩子天挨黑就会睡。
天蒙蒙亮时候
我会挨家挨户
敲打每家的门去
乞讨：
春天里
给我一把
发暖的湿的种子，
或者给我一个
关于民俗的修辞。



●长白山上的长白雪：

你很冷，
整夜睡不着。
我就
坐在旁边看着你，
披着大氅。
紧挨着书上说的孤苦
以及我自己
头脑中
扫也扫不
干净的概念。
你老实地呆着
背后靠着
不容易
发暖的边疆。
看自己身上的白。



●豫东：

夜里黑得很
“你走了那么久
就不要再想我了。”
平原上
起着风，落着
二三十年前的雨。
念叨着
故园与繁花，
我裹紧黑大氅
坐在中原的外边。



●安静的江南：

雨，反正是一直地在下
雨伞很小
挡不了多少水
江南，始终都在江南
安静地呆着。
我带不走她。你也一样。
别妄想。
雨，下了多久。
那姑娘走了多久。
纸伞呢
你放在了哪？
至于你说的那姑娘
我不确定她
是否要见你。
她不想
见你，我想着。
纸伞还在那摆着，随便你拿。



●豫东：

平原上正落着雨
似断还续。
大地上
就有了升腾烟雾。
今夜里
路远泥滑，
尽管我披着黑雨衣
还是走不到
你身边，
拉你的手
拍你肩膀
喊你回屋。
你坐在河南的东南角
忧郁且伤心
靠着外省。



●木纳湖上的霜：

木纳湖里有太多的水，
很清很凉，大雪到来时候木纳湖里
就有太多盐。大清早，我就会背上一箩筐
绕过山，到后边的镇子上卖。
月亮长在西山头，月光
压弯黑石头，石头靠着石头睡，
我就从它们旁边过。
林子很稀。狗很静，睁着眼看我。让我一个人
裹着虎皮大氅走上一段清静路。
回头望下，有雾有烟，还有湿的汗
粘着眉毛。隔着一大片木纳湖，
老婆还在炕上抱着枕头睡，
红窗户上结着霜。
我挑一箩筐精盐。
执意卖给你。
要吗？
白得很。



●豫东：

玉米地就在不远处，
过不了几天
就会掰完。
这季节是个转折，
秋与冬正在谈判着。
我们暗地里
得想办法，
尽早弄
几捆取暖的柴火。
半夜里上船，
水面上
成雾成烟
我搞不清方向
去何处？
哪里都行，我得点把火。



●奔跑的地图，抑或是世界的中心：

世界的中心如此遥远，
像很黑的天空中嵌着的星星，发光，
苗头小得几乎不怎么能够看得见。
我年少时候，手里弹着玻璃珠，

透明圆润且光滑，那是很久以前。
世界的中心，该和它很像，很远也很小，
但总是带着闪光的清冷诱惑。
我喜欢摸它。我儿子还小，
对什么都好奇。
我要带着他多走走，
他比我还清楚，地图太辽阔，
不是靠着脚能够丈量的。所以，
总是走不了几步就会缠着我，
拿双手腼腆地拉我，
让我抱他。今夜里我放弃了目的，
听，雨打雨滴。原来世界
也竟然是如此地孤苦和寂寞。
你睡着了，我也想睡。但地图还在奔跑，

摸着黑，踩着泥，看起来有点疯、傻。
你的脚倒插着压着我胸脯，
我听着声音，跳动着，有力且低沉。
我自己的声音。
你睡着时候的姿势真的有点优美，
或者说是与大多数人有点不同。
我不会认真想这事，但我会长久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