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压倒后被宰杀的羊，临终时在空中用力地蹬着四肢。它可能感觉自己骑在了一辆自行车上，正在飞奔着离开这里。
人们剥下了这羊的皮，并没发现这里面包裹着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人们看到的仍是羊的胸膛、肚腹。
人们剖开它，也没有看到它里面有能骑自行车的心脏、肠胃或是肝脏。里面仍然是羊，没有任何变化。
人们再把它的心脏切开，放进锅里，直到煮熟，也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与自行车有关的东西。
那么，那自行车对于这羊，可能就是诗歌。
那自行车对于这羊，可能就是某个剧院的舞台，或是某个晚上飘然而至的一个女高音，或是在空气中悄然开放的红玫瑰，是那种它曾经渴望但又无法企及的东西。但就在这羊临终的时候，它终于还是发现了，那就是一辆普通的自行车，什么也不是，冰冷、坚硬，唯一的一个车铃还坏了。羊骑上它，用力蹬踏着，离开了这里。





高原湖泊


草原太平缓了，千百年中，雨水、泉水无法流散而聚成了这个湖泊。周围，偶尔只有湖面上一些水鸟鸣叫的声音。
这么宁静、美丽的东西，实际却是一个汇聚的困惑，一个巨大的困境，躺在那里。
我们走过去，然而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但这个困境却映照出了我们。同时它也映照出了天空、云朵，还有旁边的山丘，电线杆、吃草的马匹。但却没有映照出任何一条道路。
水清澈无比，它无处可去，停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和人类完全相反，它越是困惑就越是清澈，它越是痛苦就越是冷静。谁也不敢轻易触弄它，它太凉了，尽管头顶是夏日的太阳，湖水仍然冰冷刺人。一些水鸟漂浮在湖面上，嬉戏之后高翔在蓝天之上，它们最多只能带走沾在羽毛上的一些水滴，整个湖泊依然无法升上天空，依旧停在那里。
草原广袤，荒凉，不过人们还是可以保存住这个困境。
我们弯下腰，捡掉了水面上的几片草叶，赶走了湖边吃草的几匹马，然后，轻轻盖上了这个湖泊的盖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