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嗓门
父亲的嗓门
一年只大几回
一回是清明
一回是中秋
一回是春节
儿子回家一次
父亲嗓门就大上一回
一声声浓重的咳嗽,似广告乡亲
“我的娃儿回来了!”
只有在这时,父亲才知道
人们还会笑
给庄稼拜年
吃一年最后一次饭前
我换上一年难得穿上几回的衣裳
象征性地扛起锄头,出门
到几分薄地几亩薄田边
转圈,给庄稼拜年。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
蹲在田边地角抽旱烟
和庄稼说着,
只有我们能懂的话
石头
石头还在
父亲已不在了
就是那块石头
把父亲送走了
一去不回
石头是我这辈子的仇人
每次见,我总要对着它狠狠踹几脚
被我踹得火星四溅的石头
被刺骨的风刮得号啕大哭的石头
被炙热的阳暴晒冒出青烟的石头
被没膝的雪埋进泥里的石头
被滂沱的雨洗刷罪恶的石头
垂着头,不吱声
我开始原谅它了
低处
父亲,您是乘鹤来的吧
在这更深夜阑时
你站在高处,那么高
你可从没站那么高呀!
在这边,你总在低处
低得没办法再低了
低得任何人也看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