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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凡:风吹云散
    • 作者:陈凡 更新时间:2013-07-07 10:02:29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381




    我一个人呆呆站在赛高国际电影城的楼下,不知道下一步将要去哪里,任凭身边潮水般涌动的人流将我包围。我的心像被掏空似的,大脑一片空白。
    严格地说,此刻我的大脑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停留在刚看过的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思维一时半刻还没有走出来。
    原本没有想过要看这部电影的。我是个比较慢热型的女人,本来对时尚和潮流就不敏感,所以当赵薇导演的这部电影在全国火热上映的时候,我居然一点也没有去一睹为快的欲望。我一直认为,那个大眼睛的“还珠格格”充其量是个讨人喜爱的演员而已,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能导演出什么好的影视作品来?是故,我一直不屑一顾,甚至认为赵薇的不务正业,是一次冲动的、错误的冒险行为,残酷的失败也许很快会让她从理想的天堂重重摔落到人间地狱。
    没想到,影片上映以来,我在不少姐妹文友的博客和QQ空间里里看到她们长篇累牍地记录这部影片的观后感,而且让我吃惊地是,在她们的字里行间我千篇一律地读到的是追忆和怀旧,这部影片让她们重新回到了那段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重新回到了那个单纯、懵懂、躁动、青春的校园生活。
    我最要好的闺蜜燕子更是在她微薄签名里写上了这么一段忧郁而伤感的话:有一种追求叫郑薇,有一种暗恋叫张开,有一种后悔叫陈孝正,有一种错过叫林静,有一种隐忍叫阮莞,有一种无奈叫许开阳,有一种现实叫黎维娟,有一种尊严叫莫小北,有一种疯狂叫青春。看后我笑了,在后面写下了一句评语:青春对于我们这些快要奔四的女人而言,太遥远了!至于青春是什么样子的?我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们这些明日的黄花,早被青春遗弃在了时光垃圾里!
    第二天,燕子给我回复了一条评论:傻女人!何必那么悲观呢?青春并走远,就在电影里!有时间去电影院看看吧,你会重新找回不一样的感受!
    电影院?对我而言有些太陌生了!在我的潜意识里,那个地方,应该是谈情说爱的小年轻去的地方吧?记得我最后一次去电影院,应该是五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大龄女,尚跟我现在的丈夫猪猪谈恋爱。猪猪当然不是他的真名,是我对他的爱称,不仅仅因为我和他都属猪。一直以来,我觉得猪是温顺、老实、憨厚、可爱的象征和代名词,很多人其实对猪有偏爱,例如QQ图标里有一个猪头的标签,亲友之间才会发这个可爱的图标,它不是谩骂,而是一种亲昵。还例如,香香唱的那首欢快、甜美的《猪之歌》,对猪更是饱含赞誉之词。
    我进一步认为,如果一个男人身上有猪的这些优点,我觉得就可以托付终身了。更何况,我家的猪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虽然不帅,却很阳光,除了有些反感他吃饭的时候喜欢吧嗒嘴巴外,其它都OK,可以放心而体面地下嫁了。
    我记得那次我们一起看的电影叫《隐婚男女》,是我最崇拜的男歌手陈奕迅和最倾慕的女歌手刘若英主演的一部现代爱情故事片,影片内容我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却刻骨铭心地记住了影片最后的一句经典台词:结婚吧,它是爱情的解药。也许,我被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心弦吧?又或许,这句话解开了让我迷惘多年的心结。还或许,那晚的夜色很温柔,清风明月彻底地软化了我一度僵硬的心。反正,从影院出来后,我俩牵着手在世纪大广场上漫步时,我突然停下脚步,在耀眼的霓虹灯下,很认真地盯着猪猪说,我们结婚吧!我永远忘不了猪猪听到这句话后激动的摸样,他眼光里闪烁着一股简直可以燃烧的激动火焰,他呆了一会,突然尖叫一声,一把将我抱起来快速旋转起来,高兴得大吼大叫,惹得路人纷纷像我们投入了异样的目光,像瘟神一样躲避我们。
    在和猪猪谈了三年恋爱后的一个早春,我们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了。
    嫁给猪猪后的第二年早春,我就生下了我漂亮而招人喜爱的女儿臭臭。臭臭和猪猪一样,都是我对我身边至亲至爱人的昵称。臭臭刚出生的时候,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天使,非常活泼调皮,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闹,操碎了我和猪猪的心。更让我们烦恼的是,每天抱她的时候她都要拉一些臭臭到我们身上,让我们哭笑不得,爱恨交加。我一生气就说,干脆她的小名就叫臭臭,等长大了她就知道她小的时候是多么地磨人,要懂得珍惜并回报父母的这份情爱。
    婚后,本来很要强的我,悄然间将那份争强好胜收敛起来,将生活的重心由我钟爱的事业转移到我的那个目前还算温馨的小家庭里面。我一直在努力地做一位贤妻良母,将所有的心和爱浇铸到猪猪和臭臭身上。对于猪猪,我真心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下班回来有一桌丰盛的晚餐等着他,他事业受挫了给他重整旗鼓的信心,他心情烦闷了陪她聊天解闷,我尽其所能尽好一个妻子的责任;对于臭臭,我努力给她一个幸福的成长环境,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尽我所能地让她和城里其它的小朋友一样,从小就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拥有一个多彩的童年。
    对于我的举措,燕子是反对的。她说,女人还是要有事业,要独立,要有尊严,不能将全部重心转移到家庭。对丈夫太娇惯了,他会出轨;对孩子太宠爱了,他(她)容易出问题。她见过太多的不幸女人,付出了全部,得到的却是残酷的伤害。对此,我也曾担心过,但我还是决定赌一把,我堵的不光是猪猪和臭臭,也赌的是我自己,我与自己的眼光、信心、情感进行了一次赌博。
    目前来看,在这场赌博中,我依然是赢家。因为猪猪一直很爱我,臭臭很听话,我的真心和付出得到了这一大一小的认可与感恩。并不需要回报,对我这个很知足的女人来说,有这两点就足够了。更让我为之骄傲的是,猪猪的事业逐渐有所起色,原本有些紧巴巴的日子慢慢地开始舒展开来,一年前我们在城郊地段买了一套80平方的跃式三卧小居,今年我们又添了一辆三菱劲炫越野车,虽然不是名楼豪车,但在这个物价高得有些无法承受的年代,有房有车我已经是很满足了。臭臭长得水灵灵的,大眼睛,瓜子脸,能说会道,很讨人喜爱,我总能从她的摸样里找回当年我自己的影子来。现在在幼儿园上大班,学舞蹈,学唱歌,学画画,老师多次跟我打电话,说臭臭很有一些艺术天赋,让我们好好培养呢。
    我是个有些患得患失的女人,在我拥有这些在我看来算得上是上天赐予的恩惠的时候,我总害怕某一天我会轻易地失去。所以,我丝毫不敢有所懈怠,更加用心地经营我那个幸福的小家,我要做好猪猪的贤内助,让他没有生活上的后顾之忧,放开手去拼搏事业;我要当好臭臭的妈妈,让她的天赋在后天的精心设计中绽放光彩,说不定有一天她真能如老师所说的那样,成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呢!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猪猪和臭臭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给自己。而且,和时间一起丢失的,还有我的兴趣,我的爱好,以及我曾经有过的小秘密、小生活、小习性。所以,我哪有时间和心情去看电影呢?
    不过,最终我还是去了!





    周五下班前,燕子给了我一张电影票,麒麟路奥斯卡影城的VIP劵,说是她那个在国有银行上班的老公单位发的,她最近年休了,准备去云南丽江、香格里拉旅游一圈,票就用不上了,给我让趁着周末去看场电影,最好是《致青春》。
    本来不想要的,盛情之下难以推却,我就揣在怀里了。晚上回家,洗衣服时才记起来,我将票扔在茶几上。臭臭看到票,拿起来折着玩,还问猪猪那是什东西。猪猪卷开,发现是电影票,就拿过去。臭臭抢着要,猪猪不给,臭臭就哭。我闻讯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猪猪对臭臭说,这是电影票,让妈妈明天去看电影好不好?
    臭臭说,不,我也要去看!
    猪猪说,爸爸明天带你去凤凰游乐场坐过山车好吗?
    臭臭扑闪扑闪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好,说话算话!
    我说,算了吧,你都恐高,还是我带臭臭去玩,你去看电影吧。
    猪猪没有回答我,却把臭臭抱在怀里,认真地说,臭臭,你说妈妈好不好?
    臭臭说,妈妈是天下最好的妈妈。
    猪猪亲了臭臭一下,说,是的,妈妈对臭臭和爸爸这么照顾,平日里又是那么操劳,我们是不是应该学会回报妈妈呢?
    臭臭扑闪扑闪大眼睛,用清脆的童音说道,是的!
    猪猪摸了一下臭臭的小脸蛋,说,这就对了!妈妈好几年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看了,我们为什么不让妈妈一个人去看一场电影呢?
    臭臭说,妈妈一个人去看电影,妈妈走了,臭臭会想妈妈的。
    猪猪笑着说,爸爸先带你去玩过山车,让妈妈一个人去看电影,我们玩完了就去接妈妈,再一起去海底捞吃火锅,好不好?
    臭臭拍着小手跳着说,好呢,好呢,我们可以吃火锅啰。
    猪猪将票放在我手里,温柔地说,明天我带臭臭,你美美去看一场电影吧。
    我问,你不是恐高吗?过山车要在高空翻转呢!
    猪猪说,你这当妈妈的都不怕,我这做爸爸的还怕?
    猪猪其实是一个很谨慎的男人。每次一家人外出,他从不让我和臭臭坐在副驾驶座,而是让我们最在他身后。他解释说,副驾驶座其实是最危险的,遇到紧急情况,一般情况下司机都会本能地左打方向盘避让,这样的话就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置于危险境地,相对而言,坐在司机后面却是最安全的。因此,一旦发生事故,坐在副驾驶的人首当其害,纵使司机受伤乃至遇难,坐在他后面的人也许能躲过一劫。正因为如此,这个小心的男人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保护我们娘俩。
    不仅如此,有中度恐高症的他,为了臭臭,决定要试一试过山车。
    接过电影票,回想刚才父女的对话,我心地居然涌起一股暖流。
    周六,我们按照计划,猪猪先送我到电影城,放下我,他和臭臭去郊区的凤凰山游乐场转去了。我再三叮嘱他们爷俩要注意安全。哎,也许是上了年纪,我明显地比以前婆婆妈妈起来了,一句话总要说好几遍,总怕他们记不住。
    每天忙碌操劳,一下子陡然清静下来,我还有些不适应。豪华气派的中登大厦楼顶,就是奥斯卡国际影城。大厅里排队看电影的人还不少,年轻情侣居多,也有不少学生娃。现在的孩子早熟,从小就接触新锐思想,对爱情、生活、人生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理解和认知。每次看到那些穿戴另类、思想前卫、追求潮流、个性张扬的90后、00后,我总会感叹社会变化太快,概叹自己已经OUT了。
    我进去的时候,《致青春》还有10分钟就要上映,已经开始在检票了。看到排起的长龙,可以想见这部影片的影响力了。我也不由自主地跟在人流后面,听着前面的两个女孩讨论着影片的看点,虽然此前对剧情也有所了解,但那毕竟来自于文字介绍,文字和音像是有本质区别的,因而我也不由得点燃起了好奇心。
    进入放映厅,灯光微弱,里面一片嘈杂。找到座位坐下,过了一会儿才适应黑暗的环境,周围的观众窃窃私语,我前面坐的是一对情侣,女孩把头靠在男孩肩上,男孩给女孩喂着薯片,女孩偷偷亲男孩一口,看得我心速加快,面红耳赤,还好里面光线暗,遮挡了我一个老女人的尴尬。我索性闭气眼睛,一边品着免费提供的珍珠味咖啡,一边回想起我和猪猪谈恋爱时看电影的场景,那时候有些木讷的他在放映厅都不敢拉我的手……我似乎找到了重回影院的感觉。银幕上正在放映广告,音响效果很是震撼,看电影,还是要进影院,我在心里说。
    不久,灯光全部熄灭,影片正式开始了。90分钟的影片看完,我如同穿越了时间隧道,恍若回到了十年前的大学校园,重温了那段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大学时光。我承认,我的眼眶湿润了。那些陌生的记忆沉渣泛起,形成一股激流,将我包围,并不断拨动着我的心弦,让我一度滋生起一股空虚、辛酸和惆怅的感受;那些残留着破碎记忆碎片的被重新粘合在一起,形成一张大网,将那些被丢弃在时光角落里的笑和泪、得与失、真和假、美与丑统统打捞上来,我的心再次聆听这些情感变奏曲的忧伤,并经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和煎熬。
    影片结束后,王菲唱的那首空灵、玩转、幽怨的片尾曲一直萦绕在我脑海:“……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的盛宴……贪念的岁月,被无情偿还;骄纵的心性,已烟消云散……疯了,累了,痛了,人间喜剧;笑了,叫了,走了,青春离奇……”是啊,青春是每个人都要经历过的一道坎,每个人都要面临的一个成长期,也是每个人人生记忆里无法抹去的一笔,这段年华青涩逝去,被时间沉淀在记忆深处,愈久愈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我是毫无意识地随着人流走出影院的。出来后,思维很乱,不知道要干什么。我抬头看了一下天,头顶的乌云积聚在一起,似乎是要下雨,让人很压抑。站了好一会,我终于回过神来,看看时间,猪猪应该快要来接我了。我拨通电话,响了一会,是臭臭接的电话。我还没开口,臭臭先说话了。
    妈妈,我们遇到车祸了……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话,我一阵头晕,连忙语无伦次地问,臭臭,你好着吧?你们怎么了?没事吧?爸爸呢?
    妈妈,我们在路上遇到车祸了,现在堵车呢,爸爸在开车呢。
    臭臭这孩子虽然口齿明伶俐,可是却和我一样,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经过大脑。我明白了臭臭的意思,但仍不放心,连忙说,臭臭,让爸爸说一句话吧。
    好的。臭臭的话才落音,就传来了猪猪的声音,云,刚才未央大转盘发生了一起车祸,交警实行交通管制,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我们现在走另外一条路,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你先在影城下面的咖啡厅等我们。
    挂了电话,我抚摸乱跳的心,长叹一口气,便走进旁边一家咖啡厅。
    我选了一个靠窗户的地方坐下,服务员过来问我要点些什么,我口里残留着刚喝过咖啡的苦涩味道,就要了一杯香甜奶茶,边喝边等臭臭她们接我。
    咖啡厅里,正在播放王菲和陈奕迅合唱的《因为爱情》,我静静地听着:送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候会忘了,我依然还爱着你……听着听着,我的眼泪居然再次流了下来……
    我不能不承认,两次惹出我眼泪的,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叫做风的男人。





    风是我大学同专业、同级校友,当时他一班,我二班。我是在大二才认识风的。大一实行的是大类培养,一个学院的学生一起上课,在一起学习《大学英语》、《高等数学》、《马克思主义哲学》、《C语言程序设计》等大学基础课。学院有三个本科专业,九个班,近300多人,学校多媒体教室一般最大容量是200人,所以我们这一级学生只能分做两批,刚好我们班和他们班分开上课,就一直错过了,是故并不相识。大二开始,分专业学习,我们这个专业的三个班90多人每次一起集中上课。也就是从这时起,风就逐渐进入我的视线。
    风有与众不同的特点,这些明显的特点或者说是个性让他在90多人的大班中,鹤立鸡群般很容易被区分开来,并被人牢牢记住。
    风最大的特点是自律,或者说是坚守。这最直接表现在每接课都他要坐在第一排。和现在单位开会大家都喜欢往后坐一样,年少轻狂的我们在教室里喜欢往后坐。因为前排座位是老师的重点监视区,也同样是提问的高发区,睡睡觉、看看课外书、玩玩游戏、听听MP3、说说悄悄话这些小动作,是断然不敢坐前排找批的。而放松管束的我们多少有些自我放纵,相对于上课的枯燥与无聊,大学生活其它的诱惑与风趣更让我们为之神往。所以,心思不在或者不全在学习上的大多数,在疯够累够后走进教室,很自然地会从后门直接坐到后排角落里。
    唯独风是个例外。他每次去教室很早,一般都会提前20分钟,而且都会坐第一排正中间。必修课是如此,选修课也是如此,雷打不动。风上课很认真,坐得很笔直,而且喜欢做笔记,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内容,他都记在本子上。我后来知道,风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四年,毕业前他给我看他大学四年的笔记,居然足足六十余本,基本上是每门课一本,里面的内容是按照章节记录的,都是一些重难点知识,我当时很惊讶,开玩笑说,你这些笔记完全可以按照教案出版发行了。
    因为一直坚持坐前排、做笔记,风自然很快就被老师认识,并牢牢记下。其实,大学一门课程也就20-30个学时,课程上完就结业考试,之后与老师就拜拜了,因此,师生不相识太常见了。大学老师通常一年要带很多课程、很多班级、很多学生,这么多学生——而且往往是心思不在或者不全在学习上的学生居多,这么短的时间内,老师是很难记住他所教过的某一个学生的。但是,教过我们的课程的所有老师,我敢断言,都对风有印象。
    原因很简单,当教室其它座位的学生一直在不断变化,唯独前排这个位置的学生一直是一个面孔;当教室后排被学生挤得满满当当的,前排坐的稀稀拉拉,在这变化与不变、满当与希拉的鲜明对比中,老师当然会对其格外留意、格外恩宠,课间休息自然也会与他聊天谈话,一来二去,想不认识他都难。更何况看了他上课认真做的笔记后,更是感动涕零,为有这么一位知音般的学生而感动不已。
    我记得大四的某一个下午,我和风上完课回寝室,在路上遇到两年前教过我们大学物理的老师,那是一个笑容可掬、弥勒佛般的小老头,和许多敷衍学生、心思不在或者不全在教学上的老师相比,他对学生的真诚、耐心、负责、苦口婆心让我们深受感动,因而很自然地记住了他。出于尊敬和感恩,快碰面的时候我甜甜地率先喊了他一声,老师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些陌生,只是礼貌性地点头微笑。我想,两年了,他教过的学生每年都上千,我这样的普通女孩,他当然不会记住了。紧接着风也叫了一声,老师将目光转向风,马上就发出一股喜悦的光芒,他有些兴奋地和风握手,说了一句让我们颇感意外的话: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一直坐在前排、听课很认真的学生!接着还问起了风的近况,很是热情。
    事后,风很感概地说,真没想到老师还会记得我。
    我说,也许,老师都会记住好学生的吧。
    风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学生。
    我说,但你至少是一个独特的学生。
    我说的“独特”没有贬义色彩。我接下来所说的这个“独特”,是风第二个能很快让将自己从人海中区分开来并让别人很容易记住的特点。
    这个特点就是他“风”一般的行事风格。风个子高高,长得瘦瘦,腿很长,走起路来简直就是一阵风,无声无息,转瞬即逝。死皮耐脸和我坐在一起上课的胡大头有事没事就要骂“风”不是人,是妖怪。他和风虽然住一个宿舍,但他们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胡大头脑袋大,他自封为“巨首”,我们却都叫他大头。他是个典型的慢性子,做事说话乃至走路都是慢悠悠的,哪怕天崩地塌也是一副要紧不慢的样子。有一次他和风一起去上课,风走路附近步子大、节奏也快,几步就将他丢在后面了,风不停地停下催他快点快点再快点,说什么他就一娘们似的,扭扭捏捏;又像蜗牛似的,慢慢腾腾;还说跟他一起走路简直是受罪!胡大头忍住了怒火——因为考试还得临时抱风这个“佛脚”,便不好意思地一路小跑才跟他的步伐。胡大头说,他平时从宿舍到教学楼需要15分钟的时间,正常人怎么也得10分钟,但是风却用了5分钟!整整是他所花费时间的三分之一!
    胡大头说,太可怕了!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完全是受罪!他是那种只顾走路的人,是奔波的受累的命!他不知道,走得太匆忙,却连路上的风景都忽略了!
    我听了不高兴了,反诘他,别人那是珍惜时间!你知道浪费时间意味着什么吗?你还看好意思说看风景,怕是偷看外语学院的那些长得好看的女生吧?
    胡大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她们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在胡大头和其它同学的诧异目光中,拿起书本直接坐到前排风的旁边。
    从此,我就一直和风坐在一起上课,开始重新设计我大学生活的蓝图。





    我这个从祖国边远山区走出来的女大学生,靠着国家政策的照顾才能够走入大学殿堂。但是进如大学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基础是那么的薄弱,根本不是班里同学的对手,他们从小就接受很完善的配套知识教育,基础学科都有很扎实的基础,而我呢,在长期经受的贫穷教育体制下,所接受的教育是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我每次上课总感觉是听天书,知识是那么晦涩难懂,如坠云里雾里。所以,一年时间我还处于水土不服期。我自卑,别人也许很轻松地就接受的新知识,我却怎么也吸收不了,我有些自暴自弃,因此给自己编制的大学蓝图是灰暗的。
    在我无助苦闷时,风的坚持与激情重新点燃了我那灰色的梦想。他犹如为我指点了一条有亮光的道路,我也似乎找到了久违的动力与方向。和风做了同桌后,我的生活便开始充实起来,深入接触后,我发现了风的乐观与阳光。风和班里其他的男生不一样,他不打球、不泡妞,他性格好静,喜欢做的就是看书和学习,图书馆和自习室是他常去的地方。得知我的情况后,风很乐意帮我。为了尽快将学习赶上去,我几乎整天和风呆在一起,不懂的知识就问他,他也乐得为我讲解。我挺过意不去的,他说,好着呢,给你讲一遍,我还可以加深对知识的理解。
    和风在一起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为了追赶他的步伐,我早起晚归,连走路都的跟上他的节奏。我现在能体会到胡大头的苦衷,与风一起走路,真的很累,我需要一路小跑才能与他保持同步,有时候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风不好意思地说,我走路习惯了,速度降不下来。我说,没关系的,习惯了就好。后来,也许应验了“笨鸟先飞”那句古训,也可以用“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句格言来总结,反正我学业成绩扶摇直上,从摆尾到居中到中上直至进入班里前三、专业前五。与之变化的,还有我精神和容貌上的蜕变,以及走路风一般的速度诞生。
    我曾在那本上了锁的日记本里写了系列心情散文《风一样的男子风一样飘过》里面记录了很多和风相处的趣事。和风相处久了,彼此间的生分就消失了,他偶尔还会给我讲笑话,有时候还带一些黄段子,我记得日记中有这么两则。一则是:一日,董卓宴请宾客,令貂蝉作陪,卓欲试其客,涂墨于貂蝉双乳之间,席间灯忽灭旋开,卓查众人手,唯吕布外,皆黑,卓欲表布,布大小,露黑齿。还有一则:有这么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男女主人公必须要背弃自己的信仰,冲破世俗伦理的束缚,承受世俗无情的眼光才能走在一起,这个故事只有一句话,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风给我讲的时候,笑得就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我还记得,有一次初夏的下午,我和风从图书馆出来,经过学院教学楼。那时候温度蹭地上去了,我们所在学院的老师正在打排球。我们学校从很早以前就有打排球的习惯,很多教职工排球都打得很好,学校每年都会举办排球友谊赛。排球网临时搭建在教学楼前的过道上,老师们打得很尽兴,忽视了拥挤的过道对过往行人产生的不便。我和风只能小心地从路旁边的绿化道里穿过,风的手被树枝划了一道血口,过去后他对我感叹说,一群错误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地点,进行一场错误的运动,这简直就是错误全家大聚会,错误透顶顶了!他还跟我说起其中一位打球的老女人,那是院长的夫人,平时啥事也不干,为了消遣一下空虚寂寞、毫无意义的人生,专门陪着别人打球呢。让风笑的前仰后翻的是,那个50多岁的老女人居然穿了一条花花绿绿的运动短裤,极其鲜艳的运动鞋,还扎了一个小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玩的正酣。这一切看起来,与她的年龄是那么不协调。风每次说起这事来,就要乐上一阵。
    如果说上面所提到的两个特点让风在优势凸显中,成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大家学习中的好榜样的话,那么接下来我要叙述的这个特点,却让风遭受了不少苦头,也可以说,改变了风的人生轨迹。
    我一直认为,风其实一个复合体。他的性格里面有多重对立或者说矛盾的东西,比如热闹与孤独。风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凑热闹,喜欢独处。风很聪明,学习也很好,一直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每门课结业前,都有很多没怎么上个课的同学找他问考点、要考题,他也乐得给别人讲解,帮助他们顺利通过考试。但是,热闹过后,就剩下了风一个人独享孤独。风喜欢看书,历史、文学、侦探、武侠都有涉猎,他说,书里的世界比真实的世界要美好。
    还比如乐观和悲观。风成长在一个离异家庭,小时候妈妈就出轨,跟着爸爸艰难生活,家庭的不幸让他对于爱情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所以,尽管我跟他走得近,他却很少跟我谈学习以外的事情,也始终与我保持着单纯的异性关系,虽然很多人不这么认为,我宿舍的姐妹早已经将我看做风的女友,她们一致认为我和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帅男一个靓女,不仅学习名列前茅,连走路都那么地相似,她们都说我俩有夫妻相,还不消停地追问我,我到底将自己交给他没有?对于她们那些无聊得有些糜烂而沉沦的话题,我总是选择缄默,不想深谈下去。
    谈什么呢?真相她们相信吗?恐怕我自己都不信吧。
    只有胡大头相信。我知道,胡大头一直对我心怀不轨,尤其是每年靠着可观的奖学金解决生活困境后,我开始注意打扮自己起来。我选修了礼仪课,学会用一些很得体的装饰来衬托自己,更显出我的高贵与气质。所以,我很自信,每次走在校园里,我总能收到异性炙热的目光。胡大头呢,每天一起上课,我总能感觉到他那热辣辣的目光。胡大头似乎能看穿我内心深处的小秘密,他曾跟我坦言,以他对风为人的了解,风这种人,外强中干,性格漂浮不定,具有很大的弱点,很有些像古龙《流星蝴蝶剑》里面的公子羽。受母亲的影响,风的骨子里对异性其实是不信任的,跟他只能做朋友,做不得恋人,更做不成夫妻。胡大头建议我现实点,不要一厢情愿陷入不可自拔的漩涡,最终落个晚景凄凉的悲剧。
    我很生气地骂胡大头,你才性格有病!我就喜欢跟风在一起,怎么了?!
    后来,我将我的电话设置了呼叫转移,胡大头和其它陌生男生给我打来的骚扰电话,就转移到风的手机上,他们在风那里吃到了一记闭门羹,自然不会再有兴致对我穷追猛打了,我的生活就开始清静下来,重新回到和风的二人世界。
    不过,很快,胡大头所说的性格弱点就在风身上兑现了。





    大二下,风便与学校两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并称“二熊”的老师扯上了莫大关系,并发生了一系列颇具影响力的事件。
    在我们学校,几千名老师中有不少特别的,比如对结业考试抓得很严的“四大名捕”,让不少作弊被抓的学生恨之入骨;还比如能喝酒的“四大金刚”,基本上两斤以上的酒量,自称千杯不倒,曾经有位“金刚”喝了一瓶白酒去教室上课,跟学生胡吹瞎谝,还拿出100元钱让一个学生去买1块钱的矿泉水,并对买水的学生说,不用找钱,他口袋里全部是百元大钞,他有的是钱……像这些老师都是在小范围、小圈子内被人所熟知,他们知名度和“二熊”相比,那差的太远了。
    “二熊”都姓熊,一个叫熊长发,一个叫熊长手,光听名字,似乎是亲兄弟,其实,纯属巧合,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唯一相同的是臭名昭著的怪脾气。
    我刚进入大学,就听师兄学姐们讲起过关于“发哥”的传说。“发哥”是全体学生共同送给熊长发的绰号,他教授的是大学物理实验指导。据传言,发哥喜欢打男生的屁股,打女生的手,喜欢叫学生们“小鬼”;发哥抽烟相当牛掰,一口气可以吸掉半截烟;发哥曾遭受过重击,有些神经质,相当自负甚至自恋……
    一个学姐说,有一次做试验,她和男友约在了一起。她俩一块去交数据,发哥拿着她的数据表边改边说,小鬼啊,做的很差啊!不过可以给你个B-。她正要走时,发哥把她袖子一拉说,别急着走,我给你看组更差的数据!发哥拿过她男友的数据大大的画了一个叉,评了一个鲜红的“D”,然后将报告丢给她男友。
    另一个学姐说,一次做双电源实验时,她没做出来,便随便抄了一组数据交了上去,结果被发哥看见了,发哥说,小鬼呀,你看你们都学到了些什么哦?就走了,突然又回头捂着嘴笑嘻嘻地说,你们学会了骗老师……
    一位师兄深有感触地说,发哥是个奇迹,算得上21世纪物理实验终结者。以治学严谨、态度严厉著称,等你们开始做物理实验时,肯定你们也会认识他的。做实验没碰到过他,是你的遗憾;碰到过两次以上,那是你运气不好。还有,记得做他的实验时,一定不要抄袭别人的数据,不然发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对于这样一位众说纷纭的怪异老师,我从心底就有些发憷。大二下,物理实验是必修课。我们都惧怕发哥,网上预约实验时,全宿舍能够一夜不睡等着预约系统开放,然后迅速地选择发哥以外的指导老师。当全部预约完成时,我们如释重负,弹冠相庆,总算避开了发哥。不曾想,乐极生悲,我很快发现我的第一个实验居然与主修课有冲突,不得不退选,当我忐忑地重新预约时,发现除了发哥外,其它指导老师都满额了,无奈之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发哥。
    就在我惶惶不可终日想象在实验室被发哥“蹂躏”的时候,风却安慰我说,他主动选了发哥的实验。我很诧异,问他,你没有听说发哥的传闻吗?不怕发哥吗?风神秘地说,我听了很多,不但不怕发哥,还对发哥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直觉告诉我,这样的老师很对我的胃口,我很想早点一睹发哥风采。
    我一阵狂汗,看到风一幅很自信的样子,我无话可说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开始提前搜索已经做过发哥实验同学的数据,一个实验室十几台仪器,也就是十几组数据,我不屈不挠地搜集到了一半,不过成绩都不高,做过实验的说,在发哥看来,似乎没有标准答案,他总能找出一些错误出来。这更加增添了我的惶恐,我暗中准备,期望从中寻找规律,以防实验做不出来现场应急。我也劝过风提前准备,他不以为然地说,早已预习了实验指导书,那个迈氏干涉仪实验的原理已经烂熟于胸,他现在是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做实验是周二的晚上,我六点半就和风就去实验室。我俩选择早去,心情是不一样的:我是因为紧张,风是因为急切。去的时候,实验室门还没打开,但一同预约做实验的学生都提前到了,我看到大家脸上都写着紧张不安——当然风除外。一刻钟后,传说中的发哥大摇大摆地走入我们的视线。
    现实中的发哥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一脸的苦色,一双眼睛骨碌转过不停,就像个侦探。发哥的头发并不长,但是很讲究,梳的光亮整齐,再加上他叼烟的样子,很有点像“赌神”周润发的发型,也许这就是发哥桌号的来历?
    发哥先用板书讲解实验原理。我也提前预习了,但没想到发哥完全不按照书上来,甚至与书中写的相左,我方寸大乱,原本少得可怜的知识储备根本经不起折腾。印象中,发哥思维跳跃很快,感觉说话没有逻辑性,我听得迷迷糊糊。还记得,当时发哥讲课的样子很陶醉,在半尺讲台上飘来恍去,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面,用粉笔写字时的动作很夸张,声音也是忽高忽低,有点像看恐怖片。
    发哥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讲完原理,接下来我们便开始独立做实验了,发哥则坐在讲台上埋头干着什么。动手能力向来很差的我,当然是一无所知,只能按照黑板上的步骤做做样子,心里暗暗计算着这一组实验数据应该如何填写。
    我抬头偷偷看了看风,他埋头测实验数据。只见他时而看看书,时而翻翻笔记,时而在报告上填写什么数据,半个小时后,风就收拾工具离开了实验席,向发哥交数据。发哥显然没有预料这么快就有人完成了实验,拿起风的预习报告看了起来,只一会,就听见发哥说,小鬼,你知道这个实验的原理吗?
    风很流利地说起了实验原理,但我听得出,他说的那是教科书上的叙述。
    发哥叹息地说,小鬼啊,你给所谓的教科书祸害了!
    风不满地说,我相信教科书!
    发哥一下将报告扔到门外,说,小鬼,刚开始讲实验我就说过了,书上错了,错了!你就是不信!你看看你做出来的是什么数据?一塌糊涂啊!
    风不服气,大声说,教科书怎么可能错了?我看是你错了!
    发哥站起来激动地说,小鬼,教科书怎么就不可能出错?!我告诉你,你们手上那本指导书就是胡说八道!迈氏干涉仪是熊老师我的强项,你到全国去打探打探,实验我都做了几十年,那帮编书的为了评个职称就糊弄出版社出版,里面的错误漏洞百出,熊老师我瞧不起那帮不学无术的骗子,也瞧不起那些书呆子!
    最后,发哥一气之下硬是让风出去,风出去的时候是一脸的怒气与不服。
    风这么一闹腾,我们大家都不敢交数据了。一直熬到九点,实验室要关灯了,大家才忐忑不安地交差。我排在最后,听到发哥边批改成绩边数落前面的学生。
    小鬼们啊!你们这也叫实验预习报告?糟糕,太糟糕。
    现在的大学生,真差!不会看书,就只会抄,说难听点,连抄都不会,我黑板上写的是给谁看的,后面贴的是给谁看的。哎,都成给我自己看的了!
    大家一个个灰头土脸地被骂走了,我怀揣着一只兔子将报告和数据递给紧锁着眉头的发哥,发哥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说,小鬼,你也是照书上来的吧?跟你们说过了,书上都是错的,都按黑板和我说的来,你一看书就错。
    我满脸红霞,汗水顺着脊背下流。
    紧接着发哥又说了一句很玄乎的话,我至今都没有吃透:当然,你也不能全听我的,有时候,我说对的,那都是错的;说错的,那就是对的……
    我一直不敢抬头看发哥,只是盯着他那支拿笔的手,最后,在我的报告上写了一个大大的C字,还在右上角写了一横,将报告扔给我,我赶紧跑出。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老是出现发哥那双阴险而邪恶的眼睛。
    不过,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发哥。其它的实验全部是别的老师指导的,当然老师们都很和蔼,手把手地教,不少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当然也有些是蒙混过关编造出来的,反正操作成绩除了发哥给我的C-外,其它基本上是B+以上。
    风则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一次又一次地预约发哥的实验,与发哥理论,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被发哥将预习报告扔了出去。我劝风妥协、忍让,风不听,依然我行我素,几次都在实验室吵起来了,最后发哥忍无可忍,直接发飙了:小鬼,你应该为自己庆幸,遇到的不是年轻的熊老师,否则我早就给你几个耳光了!你也不用再预约了,这次我给你D-,姑且算你通过了吧,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搞不懂风究竟是怎么想的,但风每次看起来都很高兴,他说,跟发哥理论,感觉很刺激,如果有机会,还要跟发哥好好谈谈……
    风和发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好多人都知道了,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有人好奇,有人叹息,有人猜疑,有人说风真爷们,也有人说风是个怪人,还有人说风是为了出风头……反正是褒贬不一。更有好事者专门向我打探风此举的真实意图,里面蕴含着什么动机或者说玄机?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个也答不上来。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问自己。





    大学里面总有很多新奇的事情,风很快就淡出了大家谈论的焦点。不久,我们就踩过大二的尾巴进入大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我们几乎将发哥忘记的时候,另一个熊老师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并不可避免地风发生着莫大冲突。
    和熊长发没有长头发一样,熊长手的手也不是很长。其实,在我老家,说一个人长手,是在骂这个人是“小偷”,这是个贬义词。为什么要叫长手,我想破头脑想出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手长的人有帝王命。三国时期的刘备手长及膝,有人分析他当年假意摔阿斗其实演戏给赵子龙看,既然手都能到膝盖,当然不会真的摔坏了阿斗,这样做只是为了笼络人心。当然,帝国时代一去不复返,如今还给孩子取名长手(谐音长寿),大概期望孩子能有福命吧。
    不过熊长手没有福命。有人说,他天资聪明,大学就考上了某名牌大学,后在中科院攻读物理学研究生,在那个大学生凤毛麟角的时代,他能考上知名大学的研究生,可想而知的确有真才实学,按说他应该前程锦绣。不过后来,他分到了一家国有大型企业任技术员,一项国际领先的高端科研项目成功研发,作为主要研发人员的他却被挤出了荣誉圈,上台领奖成了别人,他只是给领导做嫁衣。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耀被那些鸟事情没干的领导抢走了,几年来的心血白费,他非常生气,不断地上访、写匿名举报信,结果官官相卫,没有人理会他。后来他在网上写博客,揭露真相,网址很快就被封杀了,不久就被劝离出了那家大单位。为了养家糊口,他只能委屈地选择到我们这所偏远的大学任教,一待就是一辈子。
    熊长手凭借自己渊博的学识,成为学校最早一批通过的教授。和现在那些水分很重、鱼目混珠的“教授”相比,他那个“教授”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了。因为专业功底扎实,他开始将理论知识用入实际生产之中,推出了不少适用的技术系列,帮助解决了大批困扰企业的产难题,一时间,他声名鹊起,从西北到东北,从沿海到内地,不少大企业慕名前来斥重金找他解难题,因而他的项目不断,财源滚滚。据他的研究生说,他每年的项目费用都在几百万以上,而且是一个人单干,所以,他也是学校最有钱的一个老师,早在几十年前就买了奥迪轿车。
    熊长手出手很大气,据说他会跟他的每名研究生讲,谁也不许出去勤工俭学丢人现眼,每个月他都会额外给研究生发工资,这钱是他私人出资。读他的研究生,基本上相当于一个小白领,一年除去生活消费,还能赚取一笔可观的钱。这当然太具有诱惑力了,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愿意报考的他的研究生。
    准确地说,是一般人不敢报考他的研究生。
    如果用“怪异”来形容熊长发的话,那么熊长手则完全可以用得上“暴躁”。熊长发整天拉耸着一张苦瓜脸,熊长发的脸上则成天写满苦大仇深。熊长手很少笑,整天紧锁着眉头,一脸的阴沉。更为可怕的是,他发起脾气来,对学生是又打又骂。我们班主任曾在班会上跟我们通气说,熊老师年轻时,一次学生上课迟到,他直接将两个小伙子提起来扔在教室外面。即便是他的同事,他也经常与他们发生摩擦,骂人乃至打架的事情都有发生,不少老师都是对其避让三分。
    关于熊长手的故事,我也听到了一箩筐。
    说是有一次,学校开教职工大会,校长专车走在前面,其它开车的教职工自觉地减速跟在后面。熊长手看不惯那些趋炎附势、专横霸道的行为,不耐烦地一脚油门,超过前面的车辆,直接窜过校长的专车,超车的时候,还跟校长专车亲密接吻,把对方的车牌都撞掉了,据说为此事学校专门下红头文件处理过。
    还有一次影响更大。说是熊长手晚上加班回小区,门卫按照学校要求查证件,他不给门卫看,门卫不让进,他一气之下直接闯断栏杆冲进去,末了,还当着门卫的面骂了一句:你这个狗东西!第二天,事情闹大了,学校所有的门卫为了找回尊严集体罢工,聚集在学院教学楼前,堵住了所有师生的进出,门卫说,必须交出骂人者讨回一个说法!最后校长亲自出面协调,才摆平这场影响极坏的闹剧。当然,熊长手受到到了学校严厉的处罚。据说,因为这事,校长在当年的教代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毫不留情面地指出:我校现在个别教师修养不够,道德缺乏,连起码的师德都没有,这对我们的教师队伍管理敲响了警钟……
    当然,上述传闻都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无法确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当熊长手的研究生应该不是一般的人!
    而且,我更加确定,熊长手和熊长发一样,本性都是善良的,只不过都曾遭受过重大的人生打击,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伤害,所以他们的性格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怪癖,对此,我觉得我们应该理智对待,不应该添油加醋,枉加评断。
    风也同意我的看法,他说他对这个熊老师一样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
    我心里一咯噔,心想,风可能又要有非常规之举了!
    第一堂课,班里全部到齐了,连那些旷课、逃课的都从网吧回来了,大家到的很早,没有人敢迟到,依然是我和风坐前排,其他人尽量往角落和后排坐。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一片肃静。在大家各怀心思的目光中,熊长手走进教室。和熊长发相比,熊长手显得更老一些,脸上的皱纹很深,看着有些让人害怕,也许是内心一直不如意吧。第一节课才上了十分钟,通宵网游的张大海睡着了,被熊长手一个粉笔扔过去,准确地命中头部,随之是嘭地一声脆响,我们能感觉这声音后面的力度,然后张大海呲牙咧嘴在迷糊中就莫名其妙被熊长手请出教室。
    熊长手就不讲课了,开始在教室里骂起来了,不想学的跟我滚出去!你们一个个想的是什么,我熊老师一清二楚,你们不就是想要学分吗?不就是想混个毕业证吗?你们谁有胆量直接站起来,我现在给你学分,你以后不用来上课了!
    当然没有人敢站起来。
    熊长手接着骂道,熊老师我这辈子最痛恨那些弄虚作假的鬼,那些投机取巧的鬼。如果这是个乱世,天下大乱,你们可以不用学习,都去造反……如果不是,你们就要踏踏实实地学习,老老实实的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做人要诚实,要踏厚道,不要飘,不要成天想着弄一些虚假的东西去迷惑人、去整人,我们也不是傻子,你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谁能听得出来,他这是话里有话,是指桑骂槐。一直骂道下课,他才罢休。
    从那以后,没有人敢上课睡觉了,大家更老实了。但即便如此,熊长手依然每节课都要骂上几句,骂大家死气沉沉,骂大家不做笔记,骂有人做小动作,骂给他安排了太多课时,骂学生给他做的多媒体错误百出,骂交上去的作业错得看不下去,他还会骂天气热,骂学校不给装空调……反正一切皆是骂点。
    骂得最凶的一次是骂风。当时,教育部组织专家正在学校进行教学本科评估,每节课都要求教师签字,班里的负责人不敢找熊长手,就委托风去找他签字。由于上堂课熊长手有事提前下课了,没有来得及签名,负责人就自作主张模仿他的笔迹签了一个名。这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风拿着那张模仿他字迹的签到表让他签字,他看见了上堂课的模仿笔迹,登时声色俱厉地咆哮起来,指着风的鼻子大骂起来,骂风就是一个小鬼,企图陷害他,好让学校那些大鬼抓到他的把柄,给他红头处分……他完全不听风的解释,一直骂了四十多分钟,估计骂累了才下课,还让风去他办公室,写检讨,写保证……风后来说,折腾了他一整晚上!
    我为风感到不平,本来想安慰他一下,不曾想风却说,通过最近的相处,他一点也不怪熊长手,反而觉得他很可爱,他有学识,有能力,很是崇拜他。风甚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毕业设计要选择熊长手,而且要报考熊长手的研究生!
    我警告风,他学识再渊博,能力再强,但脾气不好啊!你没听说,他的好多研究生最后都受不了他的打骂,最后都选择换导师了吗?
    风说,但也有那么一两个留下来的,留下来的都是精品!
    我继续劝道,即便留下来,那种高压环境也会给你心灵造成创伤的,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了,学校那么多德艺双馨的导师,为什么不选他们呢?
    风肯定地说,我就选他了!
    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他,我也知道,依风的个性,他认准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但不知怎么我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我觉得风这次会遭受更大的挫折。
    一切按照风的计划行事。大四上,他就主动要求跟熊长手做本科毕业设计。听风说,那段时间熊长手去新疆做项目了,一去就是三个月,根本无暇管他,从开题到最终答辩,都是风一个人自己弄的,等熊长手回来,风的论文基本定型了,交给他审核,他当场就把论文撕了,说风自始至终思想都是错误的。让风重头开始,那时离毕业答辩仅剩下一个月不到,风天天加班到深夜,整个重新做了一遍毕业设计,在熊长手的打骂声中,终于勉强算是过关。那段时间,风瘦了一圈。
    我心痛地问风,感觉怎么样?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固执地上熊长手的研究生,我始终认为,上熊长手的研究生就是一场赌博,太轻率,太冒险了!
    没想到风很乐观地说,他对熊长手越来越佩服了,他举了一个例子,他写了整整三天的毕业论文中英文摘要,五百多字被熊长手删得只剩下三个字!
    我生气的说,他也太不尊重你的劳动成果了吧?
    风却高兴地说,他很对我的胃口,更加坚定了我读他研究生的决心。
    我本来想劝他清醒一下,从熊长发事件中吸取一点教训,但话到嘴边,我忍住了,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的信心。他曾说过,我是他最好的异性朋友,也是唯一的异性朋友。虽然我不甘心承认这个一个身份,但是,既然他把我只当做朋友,我还是要对得起朋友这两个字的涵义,在不可能说服他的时候,就只能将自己的担忧埋藏起来,给他鼓励,给他信心,给他力量,给他祝愿……
    考研成绩出来,风超出了国家线60多分,去北京的知名高校读研都是绰绰有余了,内心深处我为风感到可惜。但是,表面上,我还是要祝贺风,祝贺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熊长手的研究生,祝愿他顺利地坚持到最后,笑到最后。
    其实,我也想读研的,我总觉得多读一点书不是坏事。我曾经幻想,我和风一起去北京读研,毕业后在北京留下来,找一份工作,然后可能的话,开始一场真正的生活……但是,自从风决定读熊长手的研究生后,我这个美梦就彻底地破碎了。何况在那个犹豫的时候,我非常崇敬的学姐在毕业前告诉我,女孩子,还是不要读研了,毕竟以后都是要嫁人的,女人要现实,年纪一大面临着婚姻、孩子问题,在学校呆久了,青春和年龄都消耗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我终于痛下决心放弃读研的打算,虽然我内心深处一直渴望。
    伤感的毕业季终于来临了,我凭借优异的学业成绩以及出众的外表,在就业形势空前艰难的时候,还是找到了一家西北的小型国有企业。不管形势如何变化,共产党的天下,国企就是意味着金饭碗,虽然环境比理想中的要艰苦,但对于一个女孩子自说,应该感到知足了,因为我们班还有不少女生毕业等于失业。
    分别那天,风送我上车。在那种充斥离愁别绪的场合,我几乎就要流泪了。
    上车前,我真诚四说了一声:风,我要感谢苍天让我在大学遇到你。
    风笑着说,还是感谢缘分吧。
    在车要启动那一刻,我突然问风,你相信缘分吗?
    风说,当然。你不相信吗?
    我有些幽怨地说,我相信——缘聚缘散。





    刚参加工作后,一下换到陌生的环境,我还不能适应,便时常跟风QQ上联系,他说研一的生活跟大学差不多,没有想象中美好,熊长手出去做项目了,没有人约束他们。后来,我们的话题就少了,毕竟学校生活离我越来越远,而我所处的社会生活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的风所不能理解的。再后来,我也有我新的生活圈子和生活环境了,生活日益丰盈起来,上网也就少了。慢慢地,我换了手机号码,换了邮箱,换了QQ(原来的QQ被盗了),换了以前的许多通讯方式,也在不知不觉中将风丢弃在了记忆的角落里面。
    直到三年之后的一个周末,我在职工食堂碰到了熊长手,才知道了风的近况。
    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切割者西都市这座蜷缩在大西北的城市。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我蜷缩在暖气房里看韩国肥皂剧。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我不想跑出去受冻,方便面吃完了,就决定去宿舍楼下的职工小食堂凑合一顿。等我哈气顿脚地跑到小食堂,就遇到了三年没见的马大姐。马大姐是我一个班的好姐妹,那个时候正在热播蔡明主演的一部喜剧《闲人马大姐》,因为姓马,我们就随改口叫她马大姐了。其实,马大姐年龄比我们都小,而且也不如电视剧里的“马大姐”那么能说会道,相反地她有些安静,我总感觉她身上流淌一股淡淡地忧伤。三年过去了,尽管联系很少,但是她学生摸样还是没什么变化,跟三年前一样青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却半天没认出我。她说我变化太大了,越来越时尚了,越来越高贵了,简直跟明星一样!
    就在我俩寒暄的时候,熊长手走进来了。依然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脸,马大姐说她现在是熊长手的研究生了。原来毕业时,因为找不到工作,马大姐就考研了,好不容易考上了,却没有那个导师愿意要,现在的导师都被学生背地里喊“老板”,意思就是说,研究生是跟着导师的打工仔,导师呢,到企业接私活,美其名曰搞科研。既然是打工,当然都希望是男生了,本来男生头脑转得快,天生能够承受高压脑力劳动,而且出差带着也方便,谁也不愿意带着一个女学生成天在外面转,即便没什么,也会被多事的人传出风言风语,影响导师家庭和睦。
    几个导师以各种理由推来推去,最终把马大姐推给了熊长手,因为只有他的研究生名额还没够。熊长手骂了一遭后,还是很不情愿地接受了委屈的马大姐。
    这次,熊长手到西都市我所在的企业做项目,人手不够,就把她也带出来了。因为他们要住上一段时间,单位就把他们安排在单身公寓楼。他们上午才来,而我宅在宿舍看了一天的电视剧,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住这里了。马大姐说,中午他们去外面的餐馆吃饭,熊老师嫌卫生条件太差,一口都没吃,差点和饭店的管理员吵了起来,下午就直接来食堂吃饭了,想必这里卫生一点,不过却有点失望。
    我在马大姐的引荐下,和熊长手打了个招呼。熊长手显然不认识我了,得知我和马大姐同一级校友,而且就在他做项目那个单位工作,和我握了一下手。
    远道而来,即有好友,又有曾经的老师,我当然要略尽地主之谊,就很热情地邀请熊长手和马大姐还有一个熊长手的研究生——马大姐的师兄一起去外面吃饭。马大姐和那为黑瘦的师兄都看着熊长手,我知道他们不敢自作主张的。
    熊长手犹豫了半天,说,你的心意我领取了,要不就请我的两个研究生吃一顿算了,我就不去了。
    我说,您怎么说也是我的老师,没有您教授的那门专业课,可能我现在连工作都找不到了。虽说我现在毕业了,我们也算是校友了,在这里有缘分遇见,我以学生或者学妹的身份,请您吃一顿饭稍微回报一下师恩,这不过分吧?您怎么也得赏脸一起去了。再说了,您要是不去,他们俩即便去了也吃的不尽兴。
    可能是看到简陋的职工食堂根本没有合口味的饭菜,也或许没有找到回绝的合适理由,他就答应了,但是提了一个要求,饭店一定要卫生。
    我带他们三人去了小区附近的龙腾饭店吃私房菜。熊长手对饭店的卫生很满意,欣然入座,我趁着他们点菜的时候出去买了一瓶六年的西凤酒。然后我们一起边吃边聊。熊长手说,他牙齿上火了,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和我们不停碰杯。那天晚上,我们吃得很尽兴,熊长手说他很高兴,他这么一个坏脾气、差口碑的人,居然有学生,还是女学生请他吃饭,太让他感到知足了。
    期间,我发现了他笑了至少三次!
    当然,谈话期间依然少不了他的骂声。他说,你们单位那些科研人员简直就是狗屁不懂,成天混日子。你看他们一个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心思根本就不在事业上,他们成天想着开豪车、吃美味、泡温泉,游山玩水,追求享乐,能研究出什么狗屁成果出来?试问一下,一个不学习、不研究、书都沾满灰尘的人,一个只晓得打官腔、说官话、邀功请赏的人,能搞出科研成绩吗?
    话题又转到他的研究生身上。我突然记起风当初读的就是他的研究生,按时间推论,现在应该是研三了吧,我正准备问风的情况,没想到还没张口,他就骂起研究生现状起来,说如今的研究生能力是越来越差,水平越来越低,什么活都拿不下来,基本的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都不具备,不仅如此,还经不起挫折,稍微打骂几句就受不了,就哭鼻子,就闹情绪,还有的,干脆逃跑了……
    我听出了他话外之音。本来想问风的情况,但马大姐在桌下碰了我的脚,悄悄给我使眼色,示意让我不要问,我也就满腹的问号吞进肚子里。
    吃饱喝足,我准备去付钱,熊长手一把拦住我,说你刚工作,哪有你付账的道理,你不怪熊老师我当初对你们太严厉,太苛刻,我就很满足了!
    那顿饭钱,我到底没有付成。
    从龙腾饭店出来后,熊长手说他和那位男研究生在广场随便转换,让我和马大姐一起先回去。
    路上,马大姐说,熊老师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我能看出来,但我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风……风现在怎么样了?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他呀!哎……马大姐叹了一阵起才说,前不久,熊老师嫌风写的汇报项目报告数据不详实,加之本来就在火头上,就把风狠狠地骂了一顿,还扇了他一耳光。没想到风跳起来指着熊老师骂,我他妈受够你了,老子不跟你学了!我不读研了,行不行!然后甩门而去,第二天果真卷起了铺盖回家了。
    其实,熊老师很器重风,风走了后他气得一天没吃饭。熊老师对一个人骂得越狠,其实就越说明这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因为以前遭遇过重挫,他的表示方式可能让人接受不了,但是他内心深处其实很善良、很真诚的。就拿我说吧,他平时根本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但是前不久的双选会,我找不到工作,哭起来了,他悄悄找他到以前的一个同学,企业里面主管招生的一个人事领导,央求将我签过去了。这些我都不知道,招生的那个人偷偷告诉我的,说熊老师为了我,破天荒找他说情的,还不让任何人知道。他说,这不像是他熊长手的风格。
    我听后心里一阵绞痛。平息了一下,我问道,风,现在干什么了呢?
    据说他肄业后在家重新考研的,准备报考北京的一所大学。
    后面马大姐跟我说什么,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年初春,我就嫁给了追我很久的猪猪了。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还依然爱着你……”王菲那颇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传过来,将我回到现实,我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小姐,您没事吧?
    服务员走过来问关切地问我。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连忙用手绢擦拭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
    我站起来,透明的玻璃窗外,我看到了我家那辆三菱越野车正慢慢从马路对面驶过来,我仿佛看到了猪猪和臭臭的脸。
    我快步出门。一阵凉风吹来,将头顶那团乌云吹散了。
    烟消云散,天空陡然间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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