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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凡:怀念陕北
    • 作者:陈凡 更新时间:2013-06-29 09:08:26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232

     

            西安的夏天是让人后怕的。纵然到了夜晚,空气中依然活跃着热的种子,并不断发酵膨胀,形成一股持久的热浪。酷暑的余温继续发威逞强,屋子里的地板、墙壁、椅凳、被子均残留着骄阳的味道。空调卖力地欢叫着,试图竭尽全力地击退热浪的侵袭。坐在空调下的我,稍微动弹一下,便被热的种子洒出一片汗花花。

            在这个热浪滚滚的躁动夜晚,汗流浃背的我情不自禁地怀念起陕北来。此时此刻,当古城人在火炉中被蒸烤煎熬得身心疲惫的时候,生活在陕北黄土高原上的人们,该是多么幸福而惬意地享受初夏清凉的浸润?

            从西安城北出发,穿过满是麦茬的八百里秦川,插过蒙上一层水泥灰的铜川,便由关中平原进入陕北高原。一路上,视野里被满目的绿充斥着。放眼望去,山沟沟、崖畔畔、峁梁梁、塬台台上,仿佛披上了一层绿意盎然的绿被。绿的草,绿的树,绿的花,绿的叶,绿得鲜艳,绿得耀眼,绿得惊心,绿得快要满溢出来。让人诧异地是,以前象征荒芜、贫瘠、干旱的黄色不见了,一团团翠绿、碧绿、青绿,将黄土高原裸露的胸肌装点得生机勃勃。置身于其间,不由得心旷神怡。

            陕北变了!那个光秃秃、皱巴巴、狰狞狞、脏兮兮的陕北不见了!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变化之快。陕北的水可能依然是浑浊的,但是山却在悄然间变青、变绿了!绿满陕北,这是一件可歌可颂的喜事,是一件泽陂千秋的好事。

            这种悄无声息地变化当然得益于国家政策了。以前陕北人满山遍野放羊,家家户户开山种粮,极大地破坏了本来脆弱的生态环境。如今,退耕还林的政策,既拴住了羊,也让当地百姓尝到了甜头,一年几千元的政府补助轻松到手,再加上石油带来的滚滚利益,更有国家政策的倾斜和照顾,大好形势下,陕北人思想活了,不再靠着扒拉几亩土地吃饭了,发家致富的方式多了起来。羊不养了,地不种了,对大自然的破坏性减少,生态便有了缓息之机,几场雨水下来,耐寒的花草树木积蓄足够的水分,释放出绿色的活力,还大自然一片赏心悦目的绿。

            从延安的深山里一路西上,穿过无数山沟沟,经安塞驶往志丹县。这座以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刘志丹命名的弹丸之地,和陕北许多县城一样,除了红都的称呼外,如今又多了一重身份:油都。虽然地理条件限制了发展,但石油依然点燃了这座蜷缩在大山深处小县城的发展引擎,现代化的潮流早已潜入植根于县城里。尽管地理位置偏僻,但志丹县的基础设施建设搞得风声水起。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标志性建筑大气冲天,远处依山而建的房屋一层层地镶嵌在绿色之间,俨然世外桃源,如若前面有一片大海,那就是名副其实的海景房了。

            四通八达的公路,车辆穿梭不止。让人怦然心动地是,整个县城十分干净,垃圾满街倒、纸片满天飞的情况不见,街道被收拾得十分整洁。沿着主干道流淌的护城河里,清澈的河水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泛起阵阵涟漪。在缺水的大西北,能有这么一条清澈的河流,本已是难能可贵,而要是能长期地保持着这份清洁,则需要花费很多心智。据说,为了创建全国卫生城市,志丹县委书记亲自上街捡垃圾。上行下效,绿色环保的理念在这座县城里开出了迷人的花朵。

            不光是志丹,整个延安乃至陕北,绿化环保是越做越好了。以前那种脏、乱、差的市容市貌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观。其实,一座城市的经济实力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卫生的城市环境也许更被民众看重。毕竟,谁都愿意生活在绿色、卫生的环境中。哪怕口袋里再有钱,面对垃圾成堆、臭气熏天的生活环境,也幸福不起来。城市幸福感绝对不仅仅是GDP,环境指标绝不可忽视。

            关中和陕北,虽然海拔相差不大,但是气温却有很大的悬殊。尤其是陕北实施绿色可持续发展,地理劣势逐渐扭转,随之扭转的还有环境。当酷暑笼罩西安的时候,陕北却是沁人心脾的清凉。从高温闷热的关中来到凉爽宜人的陕北,拧紧的皮肤神经陡然地舒缓开来,舒适地享受着清爽气流地爱抚。西安人晚上热得睡不着,陕北人却要盖着被子御凉,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宛若地狱来到天堂。这种刻骨的感受,是我历经六小时的跋涉到达顺宁后切身感受出来的。

            巴掌大的顺宁镇被夹在陕北的两座山里,一条小河逶迤流过,虽然山青水浊,却可以说依山傍水。本来无人知晓的地方因为有了石油的滋润,如今大展新颜。顺宁现为长庆油田的一个采油基地,在走不到尽头的深沟里面,无数的磕头机独自在山野间欢歌,沸腾了顺宁的宁静。作为一个采油区块,小镇里驻扎着采三、采九两个甲方产建项目组,还有一撮测井在内的工程技术服务单位。有石油,就会热闹起来。柏油路修进来,楼房盖起来,商铺立起来,红工服住进来,宝石花飞进来。顺宁镇没有大城市的繁华,却也有自己的热闹。华灯初上,忙碌了一天的石油人在夜市摊上把酒临风,谈笑风生,让寂静的夜晚燃烧起来。

            顺宁镇仅有的一条街道横穿而过,在前往吴起的一条岔路上,拐入一个更加偏僻的乡村,两边是大山,中间的一块稍微开阔的平地上,建立着一个叫做虎狼峁采油作业区的生活基地,光听“虎狼峁”这个名字,就知道若干年前这个地方是何等的凶险可怕。仅邻作业区,就是靖吴项目部的驻地。基地建在山脚,两栋楼房、两座平房围城一个四合院,上百人就生活在这个开门就见山的小院子里。那里的测井人每天出门是在山沟沟里转,回来了抬头看到依然是山沟沟。

            就是这么一个偏僻、艰苦的地方,住在里面的测井人却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很幸福。很久以前,记得有位员工写了一篇《怀念那个院子》的散文,“那个院子”就是靖吴驻地,文中对集体生活有细致入微的描写,情感真挚,颇为感人。如今实地体验,我能感觉到个中的另一番味道。因为地方小,气氛就很融洽,低头不见抬头见,相处久了就有感情,更何况远离家人,一年中一大半的日子是与同事一起度过,因而住在这个院子的人都是亲人,生活中相互照顾,格外和睦;因为条件差,大家便苦中寻乐,在简陋的条件里创造快乐,比如吃完饭就聚集在一起打羽毛球、扔沙包、做游戏,硬是将单调而寂寞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还比如,这里的测井人找到了一个“养在深闺”的旅游胜景!

            吃过晚饭,有人提议去对面的山中观光,享受外人无法享受到的风景。“城里人不去我们村的旅游景点转转,枉来顺宁一趟。”这句话无疑激发了我们的好奇心,于是,在夕阳下我们穿过乡间小路,钻进对面的山沟里面。

            山里面,空气湿润,气温很低,凉风习习,清凉越过皮肤直抵骨髓深处,有着说不出的舒爽,心情随之在幽深的山谷里翩翩起舞。扑面而来的依然是满目的绿色,扑鼻的是泥土的芬芳,涌起的是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不多久,一个水库挡住去路。坝很高,水很深,“导游”介绍,水库名叫保娃沟门水库,“沟门”是陕北方言,就是屁股的意思,陕北有很多叫“沟门”的地名。修建水库的目的是蓄水灌溉,保护水土。水库里有很多鱼,很远就能看到红色的鲤鱼成群结队地浮出水面透气。“导游”说,他们放养了部分鲫鱼,鲫鱼的繁殖能力很强,现在水库里的鱼成倍地增加。有时间了他们就在这里钓钓鱼,修身养性,很是过瘾。

            再往里,路便难走了。山谷很深,如同一线洞天。小径在山谷里盘旋,干涸的小河沟里有不少浮游的蝌蚪。两旁杂草丛生,偶尔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间,红的像火,白得像雪,粉得像霞,煞是好看。山谷很幽静,偶尔有几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过。穿梭其间,我不由生出“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概来。

            曲径通幽,惊喜不断,“导游”不时地介绍景点。在一个峡谷口,两座山峰相互对峙,“导游”说那是招牌景点“龙虎斗”,并推荐最佳拍摄地点,在蓝天白云映衬下,石龙和石虎相立,真是栩栩如生。山上的地貌很奇特,经过雨水长年累月的冲刷和沉积,形成层状层理,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导游”形象称之为“千层饼”。山脚里有两块巨大而平整的石头,看起来就像石床,“导游”说那是“贵妃床”。小河的石头上有一个长期冲刷的深洞,“导游”说那是“贵妃池”。山崖上凸起一块石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乌龟,“导游”说那是“神龟石”。还有一块突起的石头隐藏在干涸的河岸上,酷似鳄鱼,“导游”说那是“鳄鱼潭”。

            再走下去,远处白云下一个井架矗立在两座山坳之间。“导游”看看渐暗的天色说,翻过那座山就到延安了,重回自然之旅到此结束。 

            返回的路上,“导游”依然兴趣盎然地和大伙谝笑话。

            怎么样?我们村的旅游景区不错吧?

            嗯,还真不耐,这块尚未被现代文明践踏的风水宝地,如果申请国家旅游局,怎么也得6A级了吧。

            给旅游景点取个名字吧

            我看啊,就叫八寨沟,比成都的九寨沟就差那么一点点。

            游客怎么来咱八寨沟观光呢?

            先乘飞机到西安,再坐火车到延安,接着搭客车到志丹,然后挤公交到顺宁,继续坐蹦蹦车到保娃沟门村,最后坐11路车上山就可以直达八寨沟……

            欢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惹得斜挂在天边的斜阳为之沉醉,久久不愿落下去。

            我突然想到一句名言: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能把这么隐蔽的“天然美”找出来,我想除了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外,还得有一颗乐观豁达的心。

            我算是体会到,扎根在绿色环绕的陕北深山里的石油人身上的那份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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