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世界你时常感到有些惭愧
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
稍一分神,就再也记不起来
对这个世界你时常感到有些惭愧
挖空心思寻找的一把钥匙
其实就在眼皮底下,茶几上的果篮里
被几个苹果藏着,很明显
苹果是在报复你的牙齿和日渐衰弱的胃
总觉浑身不适,这也痛那也疼
却不知病在哪里,从西药到中药
从中心医院到民间偏方
反复走几遍,没病也会折腾出病来
经常对年轻人说:我吃的盐
比你吃的米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
仿佛已洞悉生活的全部真相
却被路边一株带露的青草欺骗
折磨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
总对自己说,要慢一些,要放弃一些
但不到凌晨五点,就早早醒来
喝茶、抽烟、上网,听广播、看电视
把那些风声雨声,把那些家事国事
一点不剩地塞进拥挤的内心
最终在生命的通道形成一块块血栓
◎它们正在接受寂静的质询和审问
走了一辈子路,远方还是很远
一颗露水代替另外一颗露水在亮
一只飞鸟代替另外一只飞鸟在飞
经过的村庄和城市已经模糊
熟悉的人,正一个个悄然离去
翻开发黄的记事本,像撕开自己的伤口
涌出来的不是鲜活的血,而是疼痛
和扑面而来的灰尘。曾经采撷的花朵
被时光汲走了香泽,曾经藏匿的果实
被命运掏光了内核。空空的后院
风找出来的只有几蓬杂草,一个石凳
冷冷的,交出了内心的温热
它们正在接受寂静的质询和审问
面对孤独的夕阳,再也没有伸出手
把它托住的感觉,只想找一个山头
好好睡一觉,不流口水,不错牙齿
不说梦话,不惊扰假寐的虫子
和徐徐洒落下来的月光、星光和夜色
◎我只能慢慢地绕过去
如果再年轻一些,我会像青藤一样
从这堵墙上翻过去,虽然可能受伤
但那些血,总会开成迎春的花朵
我甚至可以狠狠踹几脚,一个旧世界
轰然倒地,我像英雄一样被清风包围
被吆喝着高高抛起。现在我只能绕过去
像青苔一样,沿着墙根,抓稳一粒粒石子
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动,我知道
会错过很多美丽的风景,甚至会被一只蜗牛
超过,它会爬上青草的头顶,向我发泄
郁积一生的怨恨。我只能慢慢绕过去
像青苔一样,用剩下的绿,把阴暗的墙根
仔细涂一遍。然后躺下来,把自己
交给蚂蚁,交给蚯蚓,交给雨水和阳光
交给大片大片光阴,我只想成为一捧墙泥
细细的,软软的,睡在这堵墙的下面
如果侥幸长出几株青草,我会感激涕零
◎按时递进来的缕缕清风
在城市的边缘,一棵老树突然停下
是走不动了,还是不想走了,我不知道
只感到城市晃了几下,很快又恢复平衡
无法猜测它的年龄,我甚至觉得
不能用年龄估算它的衰老。它停在城市边缘
却并没打量这座城市,它紧闭的眼睛
仿佛告诉我,它正沉溺在一个远古的梦境
每天,我都要从它的下面经过
每一声咳嗽,都有叶片飘落;每一次胸闷
都有年轮外泄;每一次心痛,都有枝桠折断
而一场雨后,总有一些新叶冒出来
让我感到时光仍然紧紧抓着它
它的根,还在向大地的更深处伸展、延续
它的眼睛始终闭着,仿佛不想看见我
但每次经过的时候,我都感到我的腰
被什么轻轻扶着。树冠生成的浓荫
笼罩在我身上,像一个安静的监狱
无人看守,无人拷问,无人叫我
向这个世界坦白什么,反倒是早中晚
按时递进来的缕缕清风,让我内心敞亮
谁都可以进来,把我一生积攒的东西拿去
◎仿佛要把每一根稻草辨认清楚
竹林里,一头老牛甩着尾巴
在驱赶蚊虫和背阳的阴暗。它的左边
是正在缩小的草垛,右边是炊烟缭绕的村落
四周是收割后的田野,疲惫,松弛
仿佛放下了对时光和命运的警惕。此刻
一头老牛咀嚼着稻草,这些稻草
曾经是它的血、它的肉、它的骨头
如今,它要一一收回。它咀嚼得十分细致
仿佛要把每一根稻草辨认清楚
然后放回最初的位置,不能出一点差错
但可恶的蚊虫始终围着它,追着它
它新换的血液鲜嫩可口,弥漫着水田、稻谷
和夜露的味道。整个下午,一头老牛
一边吃着稻草,一边甩着尾巴
搅乱了进出竹林的风和一只蝉的嘶鸣
而闲下来的农人坐在门槛的斑驳里
右手掂量一年的收成,左手捂着沉积的伤痛
神思恍惚,对老牛的叫声充耳不闻
◎黑得像一个压抑到极点的雷霆
天空呼出一口气,浓浓的夜色
遮住了大地。牛羊归圈,露水点灯
死去的人爬出预留的缝隙,在熟悉
又陌生的家门口踌躇。独立山坡
我形单影只,望远山漆黑已经上锁
看村庄安睡吹灭油灯。鸡鸣混淆犬吠
婴儿的啼哭淹没老人的咳嗽声
而梦中伸出的手臂,如吐蕊的花枝
招不来遁世之蝶。青草睡了
野火醒着;树木睡了,斧头醒着
伤口睡了,疼痛醒着;我的未来睡了
我的记忆醒着。独立山坡
夜色浓稠,一股股渗入我的身子
我黑得彻底,黑得绝望
黑得像一个压抑到极点的雷霆
只要有一缕星光,就会轰地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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