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滘大坟》
像蜜蜂嗅着花香找到花蕊,顺着
思贤河水,在高楼林立的
夹缝中,拨开凤凰花和英雄树的绿荫
我找到道滘身上的这块疤痕
它小得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不见突兀的墓碑,不见宽阔的场地
仿佛随便坍塌的一面围墙
就可以把它从现实中隐去。可当我
倾下身子,看到小小的碑文
竟那么清晰地
闪烁着一百八十年前的刀光剑影
一个小镇三分之一冤魂的
哀鸣,隔着浅浅的地表,真切传来
流血者是我的亲人,举刀者
也是我的亲人——这历史重现的内伤
正是,大坟的大之所在
我差点儿忽略,它深深的痛,已汇成
思贤河咸涩的水
并结晶成,思贤河悲苦的名
《凤岗碉楼》
远远地,看到它楼顶几棵枯萎的荒草
在秋风中无力摆动,我把它
比喻成一个垂暮的老人
可当我走近,看到斑驳的墙壁上
数不清的弹孔并没有因为
风雨的侵蚀而陷于无形
也许把它当成一个巨大的墓碑更为合适
我应该,焚香祭奠
那曾经被炮火轰开的豁口处
随着砖石重新填埋的
该有多少血性之魂。只要我愿意
随便从哪一个射击孔都可以
掏出一根白骨,它无名无姓,没有
哪怕是小小一朵鲜花插在楼底
在一只误入歧途的蝴蝶眼里
花团锦簇已成为街心公园的主题
它匆匆飞去,留下我
看着这孤单一隅的碉楼
不过是扎在凤岗大地上一枚生锈的铁钉
《虎门炮台》
唯有崇敬,才能显现此刻
我踏上这一方热土的心情:虎门
一个弹丸之地,不辱其名
繁衍出那么多刚烈的好男儿
沙角、大角、威远、镇远
靖远、巩固、永安、横档……每一个
都以汗水,和血
将条石、灰砂、黄泥浇筑成
怒发冲冠的炮台雄风
青筋暴突之手设置的重重防线,可以抵挡
前方遥远海盗的凶猛,却挡不住
后方疲软和阉割的哀鸣。我看到
“节兵义坟”和“义勇之冢”埋葬着
悲壮的证词,并羞愧于自己
沉湎于缺铁少钙的和风细雨
摸一摸台基,抚一抚炮筒
沉静的血液便开始奔涌。你看
远方那只鸥鸟,秉承虎门之基因
搏击风雨雷电,永远都是浪尖上的宠儿
《车过三元里》
我发现自己驶向一个真实的虚空却
浑然不知:夜色来临
五光十色的霓虹轻而易举
占领了时间的阵地。当车过三元里
播音器向我报出这个尘封的名
我睁开迷离的眼,开始找寻
可能出现的石锤、长矛、三星旗
哪怕是一个写意的造型我也
心存敬意。事实上它们已在课本里
沉睡。直到下一个站点
扑入眼帘的尽是三明治、麦当劳、肯德基
的幻影。我开始审视这夜色
像一个涂上油彩的大美人
她的自信带给我短暂的忧郁:
面对改头换面的入侵者,我已丧失了
揭竿而起的雄心——
我的意识被同化,骨质被消融
迈着快于义勇兵奔向三元古庙的速度
却醉心于一个仆人或俘虏的陷阱
《黄花岗独坐》
我所沉醉的这一难得之幽静,一定有
无法预知的喧嚣没有显现
——这是存在之必须
但主观的刀锋,总会划伤客观的脸
你看七十二块巨石托举的
自由女神,在我爷爷年轻时的眼中
右手扬起的是,一根棒槌
因雕工不算精美,带着远古的
朴拙,而被换成“青天白日”的标徽
幸亏她是一块石头,永远不懂尘世
带给她无尽的伤痛。当她再一次
被摧毁、被隐身,多年后成为我父亲眼中
一位手举枪杆的女战士,直至
变换成此刻高举火炬的造型
长眠于此的先烈们,满意的是折腾还是
安宁?黄花含悲应该成为
针对后人的措辞:他们总喜欢
用今天涂改昨天,用现实掩盖历史
永恒的缺憾之美总是得不到美的永恒
(作者简介:杨华之,男,湖北潜江人。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北京文学》、《绿风》、《岁月》、《写作》、《黄金时代》、《中国网络诗选》、《经典诗歌》等国内报刊杂志。现居东莞。)
(作者地址:523187 广东省 东莞市 道滘镇 南阁工业区明海公司)
(作者电话:1375122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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