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赵县的洨河上,横跨着一座世界现存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古代石拱桥,便是由隋代工匠李春主持设计修建,至今已历1400年风雨岁月的赵州桥了。
赵州桥长逾50米,跨径37米,高约7米,以弧拱、单孔、敞肩、桥身纵砌并列等多项绝妙创举,突破了前人筑桥的理念与程式,成为桥梁建造史上一座划时代的里程碑。赵州桥的弧拱,是指其主拱是小于半圆的一段弧;单孔,是指大桥单孔长跨,河内不立桥墩;敞肩,是其主拱两肩不再砌实,而是各砌大小两拱;桥身纵砌并列,是指桥身由28道互相独立的窄拱纵向并砌,各道窄拱的石块间穿有“腰铁”将之横向连为整体。
由此,赵州桥实现了低桥面与大跨度的双重目的,兼顾了桥上车马行人和桥下舟船流水的畅通。这一设计修建,不仅简便了施工,节省了材料,减轻了桥身自重,增强了泄洪能力,提升了桥梁稳固性;而且桥身构造利于维修,一道窄拱的石块损坏,只要嵌入新石进行局部修复即可,不影响整体交通;此外还实现了造型优美,桥体宛如一道长虹,又像一张巨弓,大拱与小拱叠落有致,雄伟的气势中更显空灵秀丽、矫健轻盈。
赵州桥就是以其自身丰满敦实的价值,静静地立于洨河之上,履行着它安渡济民的天职,千余年后依旧安然无恙、稳如磐石。世间的人、物、事也均似这桥,都不免要经历一番长久时光的滤淀,不过正是这滤淀的过程升华出了对之作历史性评判的公允。而赵州桥也早已被世人所公认,成为一种行业虔诚的结晶,一种极致追求的物化,一种对当时及后世、亦即对煌煌人类文明的历史责任感的倾心凝聚。
然而,我竟未曾到过赵州桥,有时间的不许,也有自己的懒惰,根源却是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一种情愫萦绕心头。相对于赵州桥建造的年代,毫无疑问,我已身处各项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中,理所应当充满各种优越感才对。可是,当我底气十足地要以现代科技的各种发达向修建赵州桥的先贤们汇报甚而夸耀的时候,我却禁不住一阵阵的背发凉、脸发烫,禁不住一阵阵的心发虚、气急短。难道这感觉是空穴来风抑或是逢场作秀么!那就放眼我们所谓发达现代的一连串大桥吧:从湖南凤凰沱江大桥到河南栾川伊河汤营大桥,从浙江杭州钱江三桥到新疆库尔勒孔雀河大桥,从吉林白山宇松铁路特大桥到黑龙江哈尔滨阳明滩特大桥……如果赵州桥以其成就资历可以算作桥梁家族里尊长之一的话,真不敢想象它能否愿意把前述这堆早早就坍塌废败的不肖后生们认归同族!我们若再将赵州桥的精神内核大而化之、推而广之,同我们现代文明中的诸般存在相比较,如食品添加剂、药品毒胶囊、饮用水污染、大气强雾霾、土壤重沙化……我们当真应该深感危机、罪责、羞耻而备受各自内心尚未泯灭的人类公德与社会良知的谴责了!
我每每胸怀一股崇敬将赵州桥列入自己的行程,但终究挥不去内心深处的那一种惭愧、不安和敬畏,不知以何种心情与姿态走近它,在它那片坚实的精神高地上找一席现代人问心无愧的立足地。我只是常常端详赵州桥的有关资料,得知它在洨河上的实体并不庞大,惟其以行业虔诚、极致追求和所完美负载的高度历史责任而向人类文明的煌煌巨业贡献至伟,才是真正为千秋万代所仰之弥高的!
此刻的我仍在距它远远的地方徘徊着,满怀惭愧、不安和敬畏,仰望赵州桥……(作者: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