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五月的一个中午,“叮铃铃”久违的电话声音在客厅响起。我寻思这是谁来的电话?自从有了手机,家中电话基本就成了摆设,一年中都难得响几次。我拿起听筒,对方传来台湾七舅(妻子的舅舅)洪亮的声音:“是振林吗?”我答到:“是的。”一番问候后,这才知道他和舅妈已经到了北京,准备联系八舅(山西大学商业学院退休教授)一起到宜都来看望我们。这时,我心里想这两个舅舅,大的87岁,小也有85岁,年世都已很高。到我们这里来,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担心归担心,但我还是满口答道:“欢迎,欢迎,时间定下来后,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来接。”
5月17日上午9时,我约在宜昌公安交警支队工作的儿子,一同来到宜昌火车东站,等候山西太原到宜昌的那趟车。这是台湾七舅第三次到湖北,三个的大皮箱,几个大包小包,这么重的东西,对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讲,没有人来接应,那行走确实是非常困难的。我们从第10车厢把他们接下车,当七舅他们见我儿子一身警服,一米八的个头,感到十分地惊讶,当年他们第一次来湖北,在河边玩沙子的小孩,今天成大人了。感叹道:“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啊!小孩都长大了。”
是啊!记得台湾七舅头一次,来我们这里的时间是1991年。那时儿子才上小学一年级,至今已有20多年了。20多年来,在七舅眼里,我们这里的人,这里的城市,这里的面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七舅在我眼里啦?我觉得七舅还是头次来的哪个样子,可能是台湾人会保养的缘故,虽然岁数逐年增大,看上去比八舅还年轻些。精神饱满,侃侃而谈,他和头次来湖北也没有多少变化。
那次他住在我家,虽然那时生活条件很差,他并不嫌弃。有一天的晚上,他讲起他的生世和那些令人辛酸的往事。解放前,他们九个兄妹,由于战争原因,散落在全国各地,至今健在只有他和八舅两人。24岁那年,他当兵去了台湾,一去杳无音信。几十年来,想家乡,思亲人,从青年、中年到老年,日思暮想,头发由青发变白发,如今白发也掉光了。能回家看看,能与大陆亲人团聚,是他一生梦寐以求的愿望。正如台湾诗人余光中在《乡愁》所表达那样:“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头一次到湖北来,为的是寻找他失散几十年的四妹(我的岳母)。其实,他们幼年时分开,海峡相隔,一直未曾谋面。这次来,非常遗憾的是我岳母已经去世,当他将自己亲手采摘野花插在岳母坟墓上时,热泪充满两眶。口里喃喃自语:“四妹,哥哥看你来了;哥哥不好,看你来迟了,你安息吧!”
那次,台湾七舅与我们初次相逢,他们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我们这里进行了短暂逗留,就由武汉经香港回台湾了。
第二次,来我们这里的时间是2005年10月,时任市文化局长的我,到北京参加全国文化先进县市、先进集体和先进工作者命名表彰大会。碰巧台湾七舅和舅母,到了北京侄儿小桔那里。后来,我待北京会议结束,就把他们接到湖北来了。
这次,他们将时间安排得较宽余些,在这里住了大约半个多月。我们分别陪他们,先后浏览了宜都博物馆、杨守敬故居、清江公园、文峰公园、宜都天龙湾、青林寺谜语村、五峰柴埠溪、宜昌车溪、三游洞和三峡大坝等本地的一些景点。特别是游三峡大坝那天,一个80岁的老人,高兴得象个孩子,健步登坛子岭大坝至高点,观看三峡大坝全貌,心潮澎湃,激动地邀请和同每个人合影留念。
在从宜昌回家路上,他老人家游意未尽,真有流年往返之感。坐这车上不停地说:“三峡工程太宏伟了!祖国真伟大啊!我如果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看三峡。”
第二次到宜都,通过他的耳闻目睹,所见所闻,这里城市建设、人文环境、民风民俗、社会各方面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竟产生了留恋之情。
我们知道,基督教近代在中国的广泛传播,无论在文化,还是在社会影响上,都是十分重要的历史事件。七舅在台湾老年时,信上了基督教。听说宜都有基督教堂,就要我们带他们去拜访。那天,我陪他们去了教堂,在交谈中我发现他们这些信教的人,对教会十分敬仰,认为教会是个神圣的地方,像天堂那样美好,其中的人,个个都像天使那样完美无缺。
那次,他们离开宜都回台湾,在三峡机场侯机时,打我的电话。我以为是走时收丢了什么东西,或是还有什么道别的话没有讲完。原来,他是在看我送他的散文集《漂流散记》中《乡恋》一文,他问书中的喜雀,是不是他家乡黑色的“鸦雀子。”我说:是的,就是“鸦雀子。”
这一次台湾七舅第三次来我们这里,妻子分析,很可能是冲着宜都基督教堂来的。我以为不全是,可能还有舅妈的原因。因为舅妈祖籍是湖北天门人,她小时候,还不很懂事时就被父亲逃荒,把她一担挑到了台湾,湖北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她把我们这当是她的娘家。
那天,在我家吃过晚饭后,我试探性寻问他们,这次宜都之行行程怎么安排?七舅说:“没有什么安排,主要是来收脚迹印的。”我说:“七舅,错了,这话不吉利。我们听老人说,收脚扳印,是人死了,由魂来收的。,您们这次来,只能说再过几年就走不动了,准确地讲,叫辞行。”七舅和八舅听了哈哈大笑。七舅说:“是的,是辞行。我收脚扳印的时候还没到。刚才,我和八舅上街买车票时,看见一个老妇人,指着我说:这个人要活一百岁的。”接着,房屋里又是一阵哈哈。我顺着说:“好!三年后,我们就退休了,就有机会到台湾给七舅做90岁的生日,祝100岁的寿了。”
当晚,八舅提意明天去三峡大坝看看,七舅马上附意:“好的,我上次说过,再来宜都时,还要去看三峡的。”第二天下午,妻子她们兄妹几个陪他们游三峡大坝,零距离感受雄伟壮丽的大坝。再次登上坛子岭,鸟瞰三峡工程全貌,体会毛泽东“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的豪迈情怀;感受中华民族的伟大与自豪;还参观截流纪念园欣赏人与自然的完美结合,仿佛置身于“山水相连,天人合一”的人间美景。每到一处,七舅都是匆忙地走在最前面,并积极主动地参加大家合影留念。
那天,半天参观时间很紧张,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一直到晚上10点才回宜都。我在宜都夜市城等他们一行吃晚餐。下车时,就连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但他们个个精神饱满,完全看不出疲惫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佩服。
我们说,人世间最震撼人心的时刻,莫过于生离死别。每次与台湾七舅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5月24日晚12时,我们和七舅他们分别是宜昌火车东站进站口。七舅和所以送行的人拥抱相别,难分难舍,依依惜别。临别时,还特别邀请我们三年后去台湾,他在台湾等着我们。我回答说:“好的。那我们就台湾见!”
说是说,真的要去台湾,还是很难的。七舅,我想对你说,我们虽然有太多的离别,只要亲情在,我相信我们总会还有相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