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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凡修:风声与水流(七首)
    • 作者:张凡修 更新时间:2013-03-07 05:59:29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909


     

     

    《向下吹》

     

    丘陵是由一个个胳肢窝组成的
    无论怎么吹,风一直在
    胳肢窝里转磨儿磨儿
    它只有向下
    向下吹,吹成
    父亲的黑驴熟悉的下甩弯
    数日,它奇怪自己仍有向上的念想
    老瞅着一只葵盘
    动心思。它不懂
    黏高粱地里露出半个头
    稀稀拉拉的几棵向日葵
    是父亲薅苗时执意留下的笑脸
    而它身体周围
    棒子落下来
    高粱穗子被母亲削下来
    谷穗低头,黄豆荚向下耷拉
    红薯又下坠三寸
    才知道它的欲望是多么不能容忍
    就像不能容忍自己
    是清空的主儿。也容不得
    父亲的黑驴
    老瞅着那只葵盘,转磨儿磨儿

     


    《流  速》

     

    缓,或急。这取决于
    12马力柴油机与4寸轴流泵
    骚动时调控的流逝
     
    扬程。在一大堆平铺的弯曲的盘绕的塑料软管里
    充盈它的软骨

    麦畦是有刻度的。水流经上一畦和下一畦
    之间,需我手里的铁锨,一堵、一开
    有稍许停顿
     
    水被憋住
    兜着圈子,也有稍许停顿
     
    这时我与水形成了短暂的落差
    我仅有最低的流量,跟不上
    流速的核心
     
    一段守护停顿的间歇
    ——触及成引领,我恍如虚设

     

     

    《风  声》

     

    一夏天
    风声都是紧紧的。
    稻草人身上的黑面老夹袄,捂得紧紧的。

     

    风声松下来
    老夹袄也脱下来
    白衬的线缝里,爬出一堆小虫子

     

    那爬行一味地延缓、迟钝、痒
    痒之后的摆脱
    是圆鼓鼓的小肚子柔软地随大片的谷穗纷纷躺下

     

    稻草人浑然不觉
    听风声
    并没有异样

     

    一个穿风衣的人把风衣穿上
    袖口露出的两片指甲
    合拢。挤兑得风声,红一阵,白一阵

     

     

    《水  流》


    八月的河床像一个蹩脚的河间人
    做火烧。
    ——稀了添面,稠了加水
    擀面杖搅和得水流稀松、浑浊

     

    幸亏驴没杀。
    水流暴涨时夹滩被吞进吞出,夹滩上的草若隐若现
    驴头飘忽不定。一直
    低着头走

     

    偶尔
    草尖上也有一些安静的细节
    这时候的芦花,尚未开放
    它隐藏着“无以表达的隐身之难”

     

    溺水的驴淹失了。
    一具被剁碎的肉身
    流回来

     


    《当空旷切成微小》


    又窄又小。半步
    也是河
    河又窄又小

     

    这人间最低的岸
    只需,把攒钱的匣口
    捂紧

     

    流速比搂钱的耙子
    略短、略慢

     

    ——当空旷切成微小
    “我斜靠着我自己的”
    脚下的,一根干柴

     

     

    《穿堂风》
     

    我得承认我过于自信了。
    媳妇一个劲儿催:
    “快关上门吧,这风怪凉的”
    “不急不急,他肯定会来”
     
    我的自信源于这穿堂风
    王三亮来过了
    李续东来过了
    齐震远来过了
    顾二花来过了
    刘文军来过了
    贺家午来过了
    六个人没焐热一条长板凳
    一碗水现在还冒热气

     

    只要一阵风就够了,只要一阵风
    我就会多三条烟,多六瓶酒
    多一千二百块钱。
    我知道风是易碎品的罪魁
    但我手中的五张选票
    要比明天那纸糊的箱子结实得多。
    一个人和一场风具有
    相同的命运:春播季短,稍纵即逝

     

    杜国辉来了。上一届村委会主任
    杜国辉终于来了。
    四十分钟后他离去
    风不再刮

     

     

     

    《梯田上的玉米》


     
    很像烟袋杆的样子
    烟口袋一直掖在
    烟袋杆的裤腰间
    它致力于填装又痴迷于抚摸
    试图摸出记忆里,自己很久以前
    生长乳牙的过程
    ——“等待是种最急迫的慢”
    人们隔三差五向山上了望
    看烟口袋被风吹晃悠了
    就乐意气喘吁吁,攀几十级石阶
    棒子从山坡直接扔下来
    秸秆,留在了山上
    再路过时仍习惯地抬头
    看烟袋杆,又恢复初始的热爱

     

     

    064102 河北省玉田县鸦鸿桥镇河东村 张凡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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