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路上

总会有许多自己的时光
在黑暗中
慢慢变稠
一片羽毛飘下来
摩擦空气的声音
醒在某一个夜晚
 
风走在路上
被睡梦激活的残月
在一根青草里呼吸
渡口的灯
才是世间真正的灯
这黑夜中的花朵
一滴一滴
灼伤往昔
 
比一粒子弹出膛
还让人惊心的
是午夜的歌声
从一片树叶
跳到另一片树叶
这月光的鸣叫
弥漫大地
 
飞鸟穷尽一生
追赶一只陶罐
一辆马车
在沙砾的轮子间穿行
 
如果生命不断地被抽空
那么永恒
就蕴含于每一道埋在深处的河流

 
● 树

很少有人栽种两棵树
而不占有其中一棵
 
树唯一能做的是扎根
血液从地下到天空
某些夜晚
防不胜防
倒下的自然不如站着的
 
伐树的人往往绕过某些树
大树根深叶茂
一旦挡住道路
那些弯曲的树便寸步难行
 
根  深不可测
栽树的被伐树的击倒
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个人一生不栽种几棵树
实在说不过去
看  那些被我们占用的木材
眼睛正滴出血纹……

 
● 鹰的飞翔与钉子无关

 
谁在你的今生和来世
唤醒雷声
谁在你的灵魂和骨头
拔出针刺
 
一朵玫瑰  静静开放
那枚钉子
在墙坍塌之时
依靠内心的力  飞出
生命  多像散落的羽
将期盼和激情
舞蹈于天空
而沼泽正年轮一样
碾过你的身体
 
在世界未被宰割之前
放出你体内的钉子
击穿星辰
而鹰必须提前离去
 
每一次仰望
都导致腐朽
每一次追寻
都刺伤黄金
 
一枚钉子
让天空
不能自拔

●  一个人走了

一个人走了
一个你视为知己的人
从病房的四楼
跳了下来
 
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揣在你的衣袋里
捂得连雪都化了
岁月掏空了一个人
一颗心便停止了跳动
停止跳动的这颗心
时时又在掏空你
把你掏得心疼
把你掏得麻木
把你掏得什么什么又什么
 
许多的夜晚
你想一个人
想一个人
从坚硬的水泥地上
回跳到四楼
你就等在窗口
把一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一个人走了
一个人把你也带走了
一个人不再隔着一些时光  等
    另一些时光
一个人之于你
一如一把镰刀之于大片倒伏的麦子

 
 
● 白天做梦

漫天的灰尘
叮叮当当地碎响
 
风从野花出发
经过我老屋的檐瓦  窗棂
经过我童年的井台  池塘
还经过我曾呆呆地站一个上午
远望高大的旋风并想着旋风怎么会是旋风的
    那道河岸
就这样开始爱一个人了
爱一个青草一样的女子
这种单眼皮的青草长在我的家乡
风来时也不低头
从不闲言碎语  左顾右盼
更不贪占阳光  侵吞雨水
春天出芽  夏天长叶
秋天结籽  冬天就着雪花取暖
我还爱我自己  黑枣一样的自己
高远的天空  多么湛蓝
被时光领到人间的这粒黑枣
和一群枣核
引着一队低贱的蚂蚁
在自己的祖国的土地上  寻找水源
 
这个七月盛夏的酷暑
奈何不了我
没有空调的诗歌的房间
清净  典雅  悠然
想想那些空调风里边造假账边出虚汗的人
我就同情他们和他们的心脏
更多的时候我同情我自己
同情自己是一台老式的电风扇
开到最大档位
也吹不去一片乌黑的云彩
 
我白天做梦
我的诗歌就在夜晚哭泣
匕首的快乐是一滴血的痛苦
我的诗正在一滴血里
寻找一把匕首
刺中我……

卜一，笔名江雪，文学硕士，有诗集、评论集、散文集、长篇小说集、影视剧本集200余万字出版，某文化传媒总裁，《东方文学网》主编，中国文学评论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协会员。（本组诗已发表在《指间文学》2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