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片刻
够我写完这首诗,然后我就要
离开。离开无聊对我最刻骨的侵蚀
离开占据我肉身的病痛
哦,还有,还有什么高于欲望
在此世,在此刻,在我噙泪的仰视
我就要离去。哦,亲人,是我吓着你了
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走开片刻
只是到楼下的草丛中,听一回草虫叫
听听腐朽和鲜活的声音如何交错
外间的语言胜过我敲下的任何句子
再过片刻,我就不再使用文字
我真的要离开这间房屋,这些墨味和铅字
黑色的压迫。我拉出自己的颈脖
我要离开片刻,吐出那些沉重时刻的幸福
2012年12月1日19:08-19:25
两岸间的河水
他们都要你回头,而你不能
喊痛。你继续流向低空
柔弱一如蚌肉,无法拒绝一粒河沙
谁都必须接受孕育的苦痛
即便是欢乐的河流
草籽在飞,黄叶落入你的衣领内
月色在猿啼声中愈发凄凉
“无论翻滚或者流淌,无论明亮或者黑暗
他都要站在我的正中央”
河水惟有河水可以相伴,但当韩江水
流入大海,它何曾想过会遇见
苏州河里的红尾,再穿过那些弯弯曲曲的
小巷陌。如今人世繁华,高楼壁立
人流中,赑屃在碑下不语不动
2012年12月2日
岸树的落叶哪里去了
村西小芳的女儿被接进城里去了
小芳妈陪女儿流了一晚泪
临了,告诫她:不准把泪水滴进村头溪里
溪是从村东头流进村里的。岸边立着
几棵光秃秃的树,从未有人见过它们的叶子
有人说树还活着,有人说已经死了
只有几个大胆的男孩摸过。他们嘻嘻哈哈的笑
使男人们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而老人、妇女则有更长久的哀戚
小芳就是为了知道树的死活把自己嫁给了其中的一个
而他也走成了那样一棵,不知是否长出过叶子
她的女儿就要被接走了,她们娘儿俩抱头痛哭
可老娘说了:只要她的泪滴进溪里,那些树来年便腐
2012年12月3日
没必要说什么
雷声落下来之前,收好杯盏
这样,即使有一地的破碎也无人看见
黑龙摆动它的尾,在天上布河
你要记得腰挂鱼篓,拾取从天而降的命运
留在旷野,即使有燃烧的荆棘发出声音
也不是祥瑞之兆。“为什么是我?!”
他真的并未欣喜于我们所欣喜的无上荣光
走上山那边之后,他就不再回还
盲人们在歌唱。他们虽然看不见万物的真相
却能轻易识破人间的谎言。他们流浪
你注定要在黑夜中走完九道沟坎,独自来到我面前
你经过的地方必有溪水相伴,滋育五谷牛羊
在越堆越高的滩地上,沙蟹的爬行总是慌里慌张
而斜阳草树,在明月清风中也依旧无言
2012年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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